明天就競選了,大家七嘴八舌地給姥姥出主意。
佳音比比劃劃地說:“……我就穿一超短旗袍,披一紅綬帶跟您後邊,上邊寫著,人民的樓門組長人民選。他們就不衝您,衝我這麽舍得自己來助選,也得投這一票。”
姥爺不愛摻乎這事:“拉倒吧。家裏待著不好?非得當官?”
才智明白:“姥姥這就是一輩子沒當過官憋的,甭說官了,黨員都不是。”
“得了吧,當年你姥爺在山西的時候,黨組織找我談過多少次?我說我沒功夫上課,我還得帶孩子呢。我耽誤也是耽誤在你們身上了。要不然現在成分上寫的能是‘群眾’?群眾,真難聽。”姥姥發牢騷。
勝利問:“您不是說為了那四百多塊錢嗎?”
“當群眾不是連錢都沒有嗎?”
佳音問:“那明天當時結果能出來嗎?”
“能。當場驗票嘛。”
姥爺好奇:“你有勇氣麵對失敗嗎?”
“我有……我憑什麽失敗啊?”
建英擔心:“人二樓張老太太當得好好的,憑什麽大家選您啊?”
建華馬上說:“張老太太是文盲。”
姥姥連文盲都不放過:“什麽文盲?是‘不識字’,比文盲還低一級。文盲是經過掃盲的,張老太太戶口本上寫的就是‘不識字’……不識字怎麽幫大家占便宜……啊謀福利啊?”
廖宇進來,佳音連忙用屁股擠開旁邊的才智:“坐這兒……什麽書啊?”
“專業書,你不懂。”廖宇敷衍。
“不懂我可以看畫。”
才智讓她給拱一邊,很不高興:“張老太太也老這麽說。”
佳音不理她:“說我姥姥明天選舉的事呢。”
“噢,您肯定能選上。”
姥姥樂了:“真的?你也看好我?”
“咱家人這麽多,票數也占優勢啊。”
姥姥有點沮喪:“那不是,一家就一票。”
“那……噢。”
廖宇不說了,他也覺得姥姥懸。
姥姥分析:“張老太太家庭內部也沒咱們家團結,兒子那麽不孝順,他媽要找後老伴都不讓……”
佳音有點憤青地說:“這歲數再找後老伴就不叫嫁人了……叫嫁禍。”
才智問:“那姥姥您能給咱樓門什麽新麵貌啊人家明天肯定得提問。”
“我能平息咱們樓門長期以來存在的鄰裏矛盾啊。”
建華說了句實在話:“咱們樓門的鄰裏矛盾主要是您跟人家的。你弄個小菜地,不讓人停車,不讓小孩在外邊踢球……”
“所以我得當樓門組長啊,我當了,我就不好意思低標準要求自己,我把自己搞好了,咱們樓門不就好了嗎?”
才智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那就跟讓後進生當班幹部一個意思。”
“說什麽都行,讓我當就行。”
佳期進來,臊眉搭眼的跟大家招呼。廖宇有點不自在,兩人都隻敢偷偷看對方一眼,可這一眼偏偏互相看見,連忙又看別處。
建華操心佳期:“怎麽樣啊?說說,他們家怎麽樣?他們家人怎麽樣?”
佳期不願意說,尤其是當著廖宇:“就那樣吧。”
勝利問:“哪樣啊?”
“還行吧。”
“對你好不好?”
“可以。”
姥爺的目光從老花鏡後炯炯看來:“聽這意思,你跟他們家人合不來?”
“啊?沒有。”
佳音目光如炬:“不對頭啊姐。你怎麽沒精打彩的?這不像待嫁的樣子啊。”
“就是去他們家認認門,嫁不嫁還遠著呢……”
她停住,突然看了廖宇一眼。廖宇一直悶頭聽著,聽她不說了,抬著看她。
建英注意到了:“廖宇,有事嗎?”
“啊……我正要說呢,我要搬出去住了。”
大家的注意力又轉移到這兒來,佳音反應最大:“為什麽呀?瞧誰不順眼呀?”
“沒有。我有個同學在美院旁邊租了間房,我下禮拜就要去美院開的補習班上課了,住那邊方便點。”
佳期覺得這事自己脫不了幹係,沉默。
建英著急:“別別,別走,你爸不在,等你爸回來再商量。”
“反正我每禮拜還可以回來。住那邊不是跟誰有意見,就是為了上課方便。”
佳期突然說:“這兒離美院也不遠,為什麽要走呢?”
廖宇對她的話很上心,仔細地說:“能專心一點吧?”
佳音問:“在這兒誰又分你的心了?”
建英說:“還有吃飯這些事……在這兒起碼你不用為這些事操心。”
佳音帶著哭腔:“別走,求你了。”
建英笑:“他們關係倒是挺好。”
佳期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