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求道

春天無聲無息地降臨了,一夜之間,香樟樹的樹梢上泛出了淺綠色的嫩葉,草地上,鋪天蓋地的苜蓿草也從常青的草坪中開始泛濫出它不同的生機狀態。

這一天,漢霖和他的老同學道長約好了見麵聊天。順便提一下,這位綽號叫“道長”的奇人也姓李,名喚李晨道。

李晨道這次選定的見麵地點在製造局路,位於清代洋務運動時的製造局遺址附近,是一大片用舊廠房改造而成的現代建築,冠以美名曰“江南智造”。李晨道創辦了三個公司,都頗具規模,此處是他選定的一個總部辦公室,是他召集董事們開會的地方。

辦公室前的路並不寬敞,因此深入巷中的這幢樓房也頗為幽靜。當漢霖敲開了其中一個房門時,一個漂亮的職業裝女士開了門,她的身後傳來李晨道的聲音:“你挺準時,進來吧。”看著漢霖進了辦公室,道長站在中央,一邊說著:“今天不上班,平時人也不多。我們沒有什麽幹擾。小劉你去沏一壺明前,送到這裏。”漂亮女人應聲而去。

坐穩之後,漢霖從皮包裏掏出兩樣東西,擺放在桌子上。李晨道仔細一看,原來是他的那本關於禪修的書,和一張打印著“功營集三字經”的A4紙。他不由得笑了,問道:“漢霖,你是準備要和我切磋一下了?”

漢霖說:“切磋不敢當,我是想問你兩個問題。”

晨道略微仰起頭,身體向後靠了一下,做出了一個防衛的姿勢。

“第一個問題:你覺得這兩樣我應該先進修哪一個?”

“我先給了你三字經,後給了你禪修。”

“可是我覺得我應當先學禪修,後學三字經。”

“你來得及嗎?”道長麵帶挑釁的笑容。

“好吧,我理解你的意思:不經曆功營的執著,禪修就無法達到一定的境界。”

“是這樣。第二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你是不是在拿我做實驗?”

道長的臉上泛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但他很快就回答:“是的,不過準確地說,是實踐,而非實驗。”

“一字之差,你巧妙地躲過了我的問題。但是你不必多慮,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在探求真理的道路上,任何教科書也都不過是實驗指導書而已。”

道長對這個說法很滿意,他點著頭,一邊問道:“通過你的實驗,你得到了什麽?”

“不瞞您說,我得到了戰爭。”

“那一定是一場混戰。”

“暫時還算不上混戰。楚中天通過別人給我遞了話,他和劉總裁已經布置了首場進攻,向老嬸的財務發起攻擊,給她個下馬威。他還說,子彈不長眼,如果傷到了我,請我不要怪他。”

“我喜歡這個楚中天。”道長說,“他恐怕已經是功營界的高才生了。他們一定有數不清的招數。”他停了一下,繼續說道:“漢霖,根據我的淺陋知識,人的品行是由他大腦裏的杏仁體決定的。而善良,它幾乎是懦弱的同義詞。”

“願聞其詳。”漢霖的臉上浮現出恭敬的神情。

“杏仁體是負責建立恐懼記憶的,在它的作用下,人會學會恐懼,並且在判斷出潛在的危險時,它能左右人的複雜情感和心理。杏仁體很發達的人通常膽小,而通常一個膽小的人,也多半是一個善良的人,反過來也成立。對道德、法律、風俗等的遵守,也是出自於對違反它們的後果的恐懼,而一個膽小的人,由於渴望獲得更多的安全感,也更加渴望社會認同,因此他會本能地去遵守道德和法律,小心維護他的社會關係。請注意,我所說的不是絕對的,而是站在統計學理論的角度說的。”

“這個對道德的注解雖然很刻薄,但我承認,它入木三分,很深刻。”

道長得意地繼續說道:“假如一個人的杏仁體天生不發達,那麽他或者她就是一個傾向於天生不知畏懼的人,而由於恐懼的缺失,他或者她就不需要太多的社會認同,因此,同時也表現出無恥的個性。你知道,任何事情在統計意義上都符合正態分布,人的杏仁體也一樣,大多數人居中,少數人或者太大,或者太小。”

“有意思。”

“並不是杏仁體越發達,人就膽子越小。因為杏仁體也參與恐懼消除的過程。人的大腦通過理性判斷,可以排除在特定情形下被誇大了的危險,反過來使得杏仁體消除不必要的恐懼記憶,這樣,人的膽子就會被理性地訓練出來。所以通常人們都知道,膽量是可以練出來的。這個功能發達的人,表現出理性的大膽,而非莽撞的大膽。”

“哦,真的是這樣。”

“你肯定不是杏仁體天生不發達那一類,你的唯一的希望在於後天的訓練,通過對功營集的實踐,慢慢消除那些有害的恐懼記憶,然後你才可以得道。希望你能夠早一天達到楚中天那樣的境界。”

“哦,你講得真是太好了。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道長仰起頭,等待著這個問題。

“能否說,膽大的人一定是無恥的人?”

“人們通常認為的英雄也是大膽的人,所以不能這樣認為。但是大膽和無恥之間肯定是有聯係的,但是人的性格的形成畢竟是個複雜的過程。我的觀點是,杏仁體小的人,更加傾向於無恥,而杏仁體發達的人,就更加複雜了,也更加的不一定。”

《東灘密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