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很快就被抓住了,身上被雨姬砍了兩劍,不停地流著血。家丁知道主人愛潔,急忙用繃帶把傷口綁住,順便把他全身捆了個結實。這是個年輕的刺客,大概也就十六七歲,被抓住心有不甘,隻是瞪著玄月的臉:剛才莫不是這張臉過於美貌,讓他的竹箭失了準頭?
玄月看看他的臉,對在一旁擦拭劍上血跡的雨姬說:“還好,你沒殺他。這個長得不錯。”
雨姬哼了一聲,旗風素知弦月言語輕佻,微微一笑也沒放在心上。
被抓的刺客聽到弦月這麽說,一絲難以言喻的表情閃過。他皮膚稍黑,濃眉下有雙長得好看的雙眼皮的眼睛。玄月雙手藏在長袖下,笑盈盈地說:“你來行刺我,是為了錢嗎?”
那年輕人看來被雨姬砍得不淺,咬牙忍住疼痛的呻吟。他覺得弦月渾身妖氣,笑臉背後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心思,咬牙說道:“被你抓住,要殺就殺,何必廢話?”
旗風拔出刀格在他脖子上:“私闖民宅謀害主人,立刻殺了也不犯法!”
玄月掩嘴製止他,笑道:“算了,一個小刺客,年紀輕輕的,我這種老人家何必和他計較?綁著放我房間裏,以後陪我好好玩玩,不要回去了。”
旗風略微好奇地看了玄月一眼,對方皮膚細膩,容貌精致,哪裏有“老人家”的樣子?
那年輕人聽到這些話之後目眥盡裂,身上的劇烈的疼痛又不可阻擋地侵襲全身,他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雨姬在旁邊冷冷地說:“哦,我那劍放有毒的。”
玄月揮手叫下人把他拖了下去,然後叫人再次擺上酒具,準備下半夜繼續飲酒作樂。旗風看他有這個興致,也隻好跟著坐了下來。下人正收拾地板上紙人留下的灰燼,玄月看著那些灰燼,又看向旗風。
旗風見狀急忙說:“我學過一些操縱火焰的術。雖然不能登大雅之堂,但是你知道,象我這種長期遊走在各國的商人,學點東西防身是必要的。”
玄月笑道:“旗風兄這控火之術甚是厲害,否則我還以為你是昌國的皇族呢。普天之下,不是之有昌國的皇族才有操縱火焰的神力嗎?”
旗風哈哈大笑:“區區控火之術,還要我加上血咒才能施展,比起真正昌國皇族的火之神力,真的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你久居深山,也許不知道外麵各種各樣的術早就悄悄流行民間。至於神力,兩百多年都未曾見過神力真正的力量,人們都已經傳說神力衰微,現在已經是人力的時代。”
玄月露出孩子氣般的天真:“神賜予我們人的‘氣’的力量,不是足以對抗妖魔,為什麽現在還有人要學那旁門之術?”
旗風喝了口酒歎息道:“‘氣’的修行是在太需要時間和毅力,而‘術’的掌握相對來說更加快捷。人類已經不滿足‘氣’的使用,由於越來越多的異能者出現,人一旦見識到這樣的力量,總是會生出貪心⋯⋯就拿我來說,從小體質虛弱,要我修行‘氣’,太費時間和精力⋯⋯而‘術’不是更適合我嗎?”
玄月盯著他說:“東土各國的法令有一條共同的⋯⋯”
“非天生異能者,不許習‘術’。”旗風笑道,“就像這酒裏摻水,也是不允許的。但是同樣有商家往酒裏摻水。”
玄月眼睛一亮:“對啦,所謂神力,我等又有幾人能見?恐怕是那皇族,都已經想不起使用的方法了。說什麽不讓人們掌握術,不過是怕危機自己的權威罷了,誰又能肯定,那皇族掌握的神力,不就是一種‘術’呢?”
旗風身體一震,澀聲說:“玄月公子,你這話有點太大膽了點⋯”
玄月笑道:“旗風兄你何必那麽緊張,這種話就你和我在深山裏這樣說說,不會有人留意的啦。喝酒!”
旗風賠笑喝了一口,想起什麽的突然說:“玄月大人,這位可能也不是衝著你來的。最近外麵有些流言,他可能也是和那個有關係⋯⋯”
玄月問道:“什麽流言?”
“聽說有一隊北方來的客人,為的就是來南方捉拿逃竄在外的國寶玉狐狸,說有重金,最近優國這一帶的年輕人都瘋了似地開始搜索玉狐狸的蹤影。”
“北方?”玄月微微一怔,“平國?”
“都不是,是京國。”旗風看著他的眼睛說,“京國的國寶玉狐狸一路逃到南方來了。”
玄月臉色一變,隨便喝了兩口酒,沉默不語。那旗風又說道:“對了,不知道弦月公子對前些日子的平申大戰有什麽看法?”
“吃飽了沒事幹幹的事情,有什麽看法?”玄月心不在焉地回道。
“其實⋯⋯據說這不是八國之間的第一場戰役了⋯⋯傳聞許多年前,京國和昌國不是也開過一仗麽⋯⋯隻不過那是一場針對皇族的小規模暗殺事件,沒有公開而已。民間可是傳得沸沸揚揚。”
玄月突然起身,說身體不適回房休息,讓雨姬安頓好旗風一行人。旗風看著那個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盡頭,把玩著手裏的酒杯沉吟不語。根據山民所說,這公子似乎在他們出生的時候就在這裏住著了。剛開始頗為神秘,但是為人樂善好施,漸漸也就得到周圍人的好口碑,也不去管他的怪脾氣。旗風三年前見到他的時候,他是這個樣子,現在一點都沒有變。但是村子裏的老頭說,在他年輕的時候曾經對玄月公子驚鴻一瞥,他那個時候都長成這個粉雕玉琢的樣子了。可想這人憑借自己手裏那不可估量的財富,尋得什麽駐顏養生之術也尚未可知。
他到底在這裏住了多長時間了呢?幾年?十幾年?或者幾十年?旗風站在原地注視著亂戰後的池塘沉思,直到侍女請他到客房休息才回過神來。
旗風說的沒錯,最近玉狐狸的傳聞,讓優國這一帶的山民們都沸騰了。
京國對於優國來說,是遙遠的北方島國,據說那是東土中最富有的國家,而且禮儀嚴謹,極少與外界溝通。優國人生長在棕櫚樹下,各種禮法鬆弛。連在官府裏工作的官員們,也是隨隨便便,百無聊賴,最多就是處理一下突然擾民的妖怪。但是最近玄月山莊突然熱鬧了起來,來了許多外來人員,這讓當地的縣令頗為頭大。
“我實話告訴你!這是你的責任!你負責把他們給我趕走!”玄月大清早就穿一身上好的絲綢睡袍,怒氣衝衝地衝這站在門口的裏正普雲吼道。
也難怪弦月公子會生氣,大清早就有管家來報告山莊外麵來了很多奇怪的人,推開門一看幾乎要暈倒:靠在大門白玉台階上的是一個凶神惡煞,上身坦露的彪形大漢;把視線再往前移動點就是一夥看起來好像是獵戶一樣的人,背著弓箭,拿著捕獸器,腰間還纏著皮草——這些白癡不知道優國的天氣很熱的嗎?
玄月翻白眼。然後抬頭往上看,就看見樹上倒吊著一個賊眉鼠眼的家夥,臉上好像戴著麵具一般慘白慘白的,看起來又象哭又象笑;還有兩個一黑一白的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身後的庭院裏對著他家的鳳凰樹指手畫腳,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附近的山民,聽說有很多外來人員,紛紛過來圍觀,膽子大的還挑了當地的小吃到他家門口來兜售,頓時門口變成集市一般。
素來附庸風雅的玄月公子看到這樣的情景幾乎要背過氣去,普雲在他旁邊賠笑道:“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國內上下傳聞京國的狐妖流竄到我們這裏,而且有目擊者表明就在你家。不是說昨晚才抓了個上門的除妖師嗎?公子,來者都是客,你招待幾天,他們抓不到玉狐狸自然會回去⋯⋯”
“什麽除妖師,那個是上門刺殺我的刺客!”
“公子久居深山,哪裏來的仇家……”
“我家公子這裏不要說狐狸,連根狐狸毛都沒有!”管家憤怒地叫道,但是實在不敢直接趕這幫奇形怪狀的人走,要知道他家公子手無縛雞之力,萬一弄個不好傷了他家公子,他就飯碗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