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賀佳訂的是火車票,卻沒想到是飛機票,而且是頭等艙!我看著手中的機票激動得尖叫。別說飛機了,機票都是頭一次見!

“怎麽了?”正在上網看新聞的賀佳抬起頭問我,他進門把包扔到沙發上讓我自己去找票,然後就做到電腦前。

“飛機,飛機,飛機耶!第一次坐飛機!”我連蹦帶跳的跑向他,高興得心都飛了。

他寵溺的看著我,指指自己的臉頰,示意我親親他。

我開心的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紮人的臉上誇張響亮的使勁兒“啵”了一個: “謝謝,親愛的!為了表示我誠摯的感謝,今天的晚飯你不用下廚了,洗碗也我包了!”轉身飛進了廚房。

自從那天到過他的公寓後,我們就一直維持著這種相處方式:下午快下班時我坐車到他的公司,在那家固定的超市裏一邊等他,一邊買些瓜果蔬菜,然後一起“回家做飯”,他心情好時會下廚做道菜。吃完飯,他通常會看看新聞、上網、或者在筆記本電腦上加加班。我洗完碗就在他身邊帶著耳機聽聽音樂,看看書,然後乘九點半的末班車回學校。

賀佳要開車送我,我堅決不同意:本來我跑來跑去的就是為了節省他的時間,再讓他送,那還有什麽意義。夏天的晚上,路上行人比白天還多,又是直達車,也不存在安全問題。見我堅持,他也就不再多說,每天送我上車,一路上短信不斷,直至安然入睡。

這樣的相處也很愉快、輕鬆,因為是在他家裏,賀佳比在我宿舍裏要自在很多,也肆無忌憚了很多,彼此的身體接觸有時也不免“色情”一點兒,不過他從來沒有過分的要求,也不勉強我,這讓我很安心。

吃飯的時候我不停地問:空姐都很漂亮嗎?飛機有幾層?頭等艙什麽樣?在哪兒?是不是在經濟艙的頭頂上?豪華嗎?是不是像火車的臥鋪那樣一間一間的?飛機上的飲料能隨便喝嗎?聽說不能帶**,那防曬霜也不能帶嗎?......

我每問一個問題,他總是一句話:“後天上機你不就知道了嗎?”

最後被我問得煩了,放下筷子,用手捏我的鼻子輕輕的搖搖:“好了,好奇寶寶,你什麽心都不用操,行李到時我幫你收拾,跟著我就行了。”

我撇嘴:“嫌我老土了?我是看得起你才問你,我怎麽不問別人?我又不是不懂藏拙!”

他注視著我,我以為他要說戲謔的話,沒想到他卻說:“你這幾天好點兒了,那兩天悶的像個傻孩子,一個勁兒的跟我找別扭!”

“我有嗎?”

“有啊,不跟我說話,不理我,有心事也不跟我說。對了,阿敏那天怎麽了,我看你很擔心。”

沉吟了一下,我不知該怎麽說,這涉及阿敏的隱私。

“不想說就算了。”賀佳夾了菜,接著吃飯,他沒有表情的樣子好像有點不太開心。

跟他相處久了,我知道:他微笑的時候表示心情沒什麽不好;沒有笑容、沒有表情的時候表示沒理由開心,就像現在;而如果他輕輕的皺起眉頭、抿著嘴角,那就表示他在生氣,而且很煩,如果此時他說話,應該就是聲色俱厲了,我見過兩次:一次是那天他訓楊靜如的時候,還有一次是六一節那天他送我回學校的時候。到目前,還沒有見過他盛怒的樣子,有時候我就想,這樣一個性格溫厚的人到底有沒有發過脾氣?

我勾起嘴角笑笑,此時的他為什麽不開心?是因為我沒有告訴他嗎?

“賀佳,你不開心?”

“沒有。”他埋頭吃飯。

“阿敏有苦衷,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對自己發過誓,對任何人都不說。”

他輕描淡寫的問:“我也不能知道?”

我點點頭,重複剛才的話:“我對自己發過誓,對任何人都不說。” 和李威多少年了,我都沒告訴他。這不是信任的問題,而是我的原則。

他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說:“吃飯吧。”

我知道我對他的有所保留讓他介意了,想解釋,卻無從說起。

吃完飯,正要起身收拾碗筷,他忽然說:“其實,我挺嫉妒阿敏的。”

我訝異的看他,他接著說:“你們一起成長過,他了解你的過去,你們之間有共同的回憶,有屬於彼此的秘密。那段過去,我參與不進去。”

我下巴支在手背上,逗他:“你吃醋了?”

“是!”他竟毫不猶豫的承認了,坦****的看著我。一個男人如此毫不掩飾自己的嫉妒之心,出乎我的意料,心裏更多的是欣喜和小小的驕傲。

“賀佳,阿敏有些事我不方便告訴你,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和他之間隻是多年的友情。”

“你和周洲、魏然也是多年的友情。”這句話太犀利了,我無法辯解。

我與阿敏、周洲、魏然三個人的交往是一樣友誼、一樣的深厚。周洲、魏然既然對我有著別樣的情懷,阿敏好像也應該是這樣的,更何況他這麽多年來從沒交過女朋友,身邊除了我,連個關係近點兒的女孩兒都沒有。

賀佳從沒問過我周洲、魏然的事情,他不問是因為他都知道,我不說是因為相信清者自清。我擔心他會介意李威、會介意周洲、會介意魏然,可就是沒想到他會介意阿敏。

這是我的疏忽:阿敏是同性戀,我知道、周洲知道、魏然知道、可是賀佳不知道,他會有想法也正常。

“有些事情我沒法和你解釋,但是有一點請你相信我:阿敏和我之間完全沒有任何的不清不楚,以後也不會。他和周洲、魏然不同。阿敏有相愛的人,有他自己的海誓山盟,而且絕不是我。我們之間的情意確實超越了友誼,我對於他而言也許更像是無話不談的妹妹,他對於我不僅僅是幫助,甚至可以用‘恩情’兩個字形容。希望你能理解。”

我嚴肅的說著,賀佳凝神看著我,十指交叉相握,擋在嘴邊,看不完整表情。他此時的眼神我沒見過,怎麽說呢,好像在尋找著我的破綻,探究者我話的真假,眼睛微微的眯著,又像是在警告對麵的人不要欺騙他。

他的沉默讓我有些壓力,但是心中坦**,我無所謂的迎著他的目光,鎮定得有些倔強。

然後,他笑了:“是我多心了,對不起。”

我卻笑不出來:剛才的賀佳好陌生。

晚上我早早的要走,許是下午的談話有些不應景,他看我半天,沒說話,出門送我。

“因為要出門,明天我很忙......”在站台邊上,他說。

“好,那我明天不過來了。”我忙通情達理的應著。

“後天傍晚的飛機,到時打電話聯係吧,咱們得早點去,還要安檢,等我接你一起吃飯。”

“好。”

“飛機上有些東西得托運,你的東西要是不多就不忙著收拾,我過去幫你。省的到機場麻煩。”

“好。”

“你暈車嗎?要不要我幫你準備暈車藥?一個小時就到了,也挺快的。”

“好。”

“小雨!”他忽的板正我的肩,我被迫的看向他,一張非常嚴肅的臉,很白的臉色,趁著漆黑的眉眼,一下子就讓我想到了“小白臉”那個詞兒。他要是再瘦弱一點,真的就是個小白臉了。

“你對我有什麽不滿就說出來,好不好?”

“我沒有對你不滿。”我說的是真心話,他又沒有錯,是我自己小性兒,其實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什麽,是不是也有些累了?我這陰晴不定的性子......

“賀總,不忙啊?”過來一個女孩子和他打招呼,好像也要等公車。秀麗清純,笑容很燦爛。

“小楊啊,才下班?”賀佳放開我的肩,和氣地回答她,手卻落在了我的腰間。

“是呀,加了一會兒班。”女孩看似不經意的看了我一眼,眨眼的瞬間目光掃過我腰間賀佳的胳膊。都是女孩子,她的小動作,哪怕一個眼神我都明白,我保持著禮儀般的笑容,靜靜的站在一邊聽他們閑聊。

“對了,這是我女朋友,周雨心。小雨,這是我們公司秘書處的小楊。”賀佳不知怎麽搞得,忽然給我們介紹了起來,小楊的臉上有掩飾不了的詫異,不過隻是一瞬,便從容的和我打招呼,神情既不親切、也不疏離。到底是職場上打拚的人,我自愧不如。

小楊等的車先到,上車走了。賀佳攬著我的手一使勁兒,我被他勾到懷裏,眾目睽睽的,我試圖推開他,他不放,又不敢拉拉扯扯的,隻好由著他。

“你要對我負責?”他在我耳邊說。

“啊?”

“明天肯定全公司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到時候沒有女孩子追我,將來討不到老婆,你可得對我負責到底。知道嗎?”他的眼睛眉梢都是笑意,映著夕陽,格外好看。

我笑吟吟的瞪他一眼,心中全是甜蜜。剛才的陰翳一掃而光。

唉女人的心,真的是說變就變!不過變好變壞都得看男人們怎麽對她......

第二天我在學校忙了一天,把沒辦完的事情交給其他老師。大家都很不樂意:本身師資就少,一下子又少了兩個年輕的主力。一個是官家子女調走了;另一個仗著有個大款男友連班也不上了,要去北京,不免有些帶棱角的話扔了過來:

“小周老師呀,還是你有麵子,這麽忙的時候院長都放你走......”

“聽說男朋友是瑞安的老總?女孩子長得漂亮就是管用,幾輩子都不用愁了......”

“小周,你還上什麽班、拉什麽琴呀?直接嫁過去當少奶奶不就行了?......”

......

他們的心情我能理解,當時王院長把李曉楠的事情交給我時,我不也滿心的不快嗎?我不敢搭話,態度謙恭到有些狗腿的和他們交接。

收拾好東西,雀躍著心情,就等著飛上天去。

賀佳來接我時,看到我輕巧的行李箱,拎起來放在楠楠的空**就要打開,我慌忙用力按住,裏麵有我的內衣,不想讓他看見。

他劍眉一挑:“裝了什麽?”我的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他直起身,無奈的笑著說:“我又不是沒見過。”

我的臉更燒了:“那不一樣!”趕快轉動密碼鎖,把包鎖上。

他拎起我的琴:“你的琴怎麽辦?這麽大的東西不能隨身帶,這個琴盒不行,你都不知道機場的人扔行李有多野蠻,肯定會摔壞的。”

“那怎麽辦?”我傻眼了。不拿琴,去北京幹什麽?

他想了想,說:“我也沒有帶琴上飛機的經驗,這樣吧,公司有幾輛車今天晚上發北京,明天上午就到了,讓司機給你捎過去吧!讓他們注意點兒。”

我點頭,關了水、電,鎖上門和他下樓。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車,又大又寬,氣派得嚇人。來來往往的老師和學生都側目回頭。我左右瞧瞧,隻有這一輛車。

“你坐這輛車來的?”我站在車邊,驚訝。

他“嗯”了一聲。司機下車接過他手裏我的行李箱和琴,放進車裏,賀佳打開門,上車,見我不動,說:“快點吧,還得去吃飯。”

“周老師,這就走啊?”一個老師正巧路過,和我打招呼,讚歎的看著這輛大奔。

“是,就走了,再見。”我回應著,趕忙鑽進車裏,關上車門,想快點離開校園。這麽招搖的車,多停一分鍾就多好多雙眼睛看見,多N倍張嘴議論,再多N的平方次被人不屑。

“你不喜歡這輛車?”賀佳笑著問我。

“不是,大奔誰不喜歡?”我看著車裏豪華的配置,感慨:“我還是喜歡你那輛白色北京現代,這輛車,有點,那個,太拉風了!”

“我出門那輛車就鎖車庫了,這是公司的招待用車,平時我也坐的少,是有點兒,那個,太拉風了!”他學著我的腔調說話,說不出的怪異,我們相視一笑,都很開心。

司機是個沉默的年輕人,好像是沒見過賀佳這樣歡快的情緒,從後視鏡裏偷偷的多看了我們幾眼。

和司機一起吃了飯以後,就上了去機場的高速路,賀佳在不停的接打電話,我聽見他在安排工作,時而傾聽,時而吩咐著,有條不紊,胸有成竹。此時的他儼然一幅運籌帷幄的決策者形象。

我發現,他真的很有魅力:年輕俊朗的麵容,高挑挺拔的身材,謙和沉穩的氣質,還有做事從容的氣派。我周雨心何德何能,居然能成為他的女朋友?心中的虛榮心高高飄揚起來。應該好好對他,珍惜他的。不是嗎?

到機場,賀佳把琴交給司機,安頓了幾句,就領著我進了機場,他的東西比我的還少:一個拎包,一台筆記本電腦。

我立時就變成了一個土包子:沒到過機場,該進哪個門,該向哪兒走,登機的一切手續都不知道,所幸有賀佳,他什麽都知道,我就呆呆的跟著他,一句話也不好意思多說:藏拙!心中哀歎:機場比火車站可是好多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坐在貴賓廳裏候機時,他問我:“在想什麽?”

“給你講個笑話。”

“哦!”他感興趣的坐進沙發深處,神色有些疲憊。

“有一個乞丐,突然成了一個剛去世的億萬富翁的財產唯一繼承人。記者采訪他,問他此時想做的第一件事,你猜他怎麽說?”

他想了想,搖頭。

“乞丐說:我要用純金做一個拐杖。記者問為什麽,他說:去討飯時氣派!”

這不是一個爆笑的笑話,我們都隻是微笑。他沉思著,忽然一隻手把我樓進胸膛:“別有壓力。”

“啊?”他莫名的話讓我有些轉不過彎兒。

“跟我在一起別有壓力,我們隻是兩個年輕男女在尋找幸福。我頭頂上的那些光環與感情無關。”

我在心裏點點頭,偎在他的胸前,把玩著他的另一隻手。

是右手,手掌的根部外側有薄薄的繭,他說過那是經常用電腦、握鼠標磨的。

“你去北京待幾天?”我問。

“三天的會,最後一天安排的是購物,隻能那天陪你。”

“北京我常來,你忙你的吧。”

“你以前住哪兒?”

“一家固定的招待所,離地鐵近,也很方便。你呢?”

“會議安排在西單附近。要不你跟我住酒店吧,等我走了你再過去,再說你明天還得等著拿琴。”

我遲疑。

“放心,我不會吃了你的!你想想,從現在開始算,我們隻能在一起三天。然後是長長的相思之苦呀!”

他壞壞的笑著說,拖著長長的尾音。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