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麗麗學會了開車,卻還是在家裏窩著。

王慶芝也勸過她,年紀輕輕的哪能總在家待著,但她根本不聽。

她最近總往娘家跑,一待就是大半天,快下班了也不走。

王慶芝不耐煩地攆人:“哪有結了婚的大姑娘總往娘家跑的,國富天天出車那麽辛苦,你趕緊回家做飯去。”不攆個三四次不動地方。

其實,兩三個月之前肖麗麗就發現了張國富不對勁兒,他早出晚歸,動不動就一宿不著家,問他,就說跑車去了,但錢卻越來越少。

之前每個月會給肖麗麗五百塊錢,讓她家用和零花,前兩個月一個月給了三百,一個月給了兩百。

肖麗麗心大,沒往深處想,也沒當回事,之前手裏還剩點,夠花就行。直到有一天,張國富突然回家跟她要錢。

“你手裏有多少錢?”張國富一進家門就要錢。

肖麗麗在看電視,正看到法海和白娘子鬥法那段,一顆心懸得高高的,替白娘子著急。

張國富問,她隨口應了一句“啊”,眼睛還死死眼著電視屏幕,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問的啥。

張國富見老婆不理他,急了,在屋子裏一頓亂翻,找她的錢包。

肖麗麗這才醒過神來,問他:“你找啥?”

“我找錢,出了點兒事,得拿錢去擺平。”

肖麗麗見他衣服皺皺吧吧,頭發亂七八糟,眼睛布滿了紅血絲,一下子就慌了,“啥、啥、啥事?撞車了?”

張國富一怔,隨即點頭:“是,人在醫院呢,快給我拿錢。”

肖麗麗慌手慌腳地把錢包從櫃子裏拿出來,顫顫微微地從裏麵拿錢:“要多少啊?人傷得重嗎?”

張國富見肖麗麗被嚇到,便道:“不嚴重,皮外傷,我去看看就回來。”

他接過錢包,把裏麵的錢全掏出來,想了想,又放回去兩張十塊的,“你早點兒睡覺,不用等我。”

第二天,張國富溜光水滑地回來了,應該是在外麵洗過大澡了。

他隨手扔給肖麗麗一千塊錢,道:“拿著花吧。”

可過沒兩天,他又要錢,理由是一個朋友得了急病。

再過些天,要好的兄弟結婚要隨份子。

這樣幾次之後,肖麗麗再傻也知道張國富不對勁兒了,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張國富哪肯正麵回答,凶道:“老娘們兒把家管好就得了,少管老爺們兒的事。”

問急了,張國富抬屁股就走人,幾天都見不著人影。

肖麗麗有些傻眼,她一直以為自己命好,嫁了個有錢有房會來事兒的老公,可現在才發現,她對他,甚至對他家裏一無所知。

婆婆在大姑姐家常住,幾個月不見一麵。

張國富一出車就是一整天,他到底在外麵幹什麽,她更是倆眼一抹黑。

想回家跟老媽嘮叨嘮叨,又不好意思開口。當初老媽那麽勸她,讓她別急著結婚,多接觸接觸,了解清楚張國富是啥樣人再談結婚的事,可自己像眼瞎一樣,非嫁不可,老媽不同意她就作。

如今結婚還不到一年,張國富就露餡了。

好幾次話都到嘴邊了,就是開不了口,老媽一問家裏咋樣,她就說挺好。

紙裏終究包不住火,張國富耍錢這事瞞不住了。

那天半夜,肖麗麗睡得正香,突然有人咣咣咣地敲門。

肖麗麗被敲醒了,哆哆嗦嗦地蹭到門邊,先確認門是否反鎖了,才裝做凶巴巴的樣子問:“幹啥幹啥?大半夜的敲我家門幹啥?信不信我打電話報警。”

門外的人安靜了幾秒鍾,馬上大吼道:“跟你個老娘們兒沒關係,你讓張國富出來。”

“張國富不在家,他要是在家,你以為老娘會出來。”

“你告訴他,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要錢還是要命,他自己掂量。”說完,一群人叮裏咣啷地下樓走了。

門裏,肖麗麗嚇得癱軟在地上,眼淚嘩嘩地流,她這才知道,這些日子張國富一係列反常的行為是怎麽回事。

天一亮,她就跑出去給張國富打電話,可是對方始終關機。

她想了想,又給大姑姐工作的學校打電話,同事說大姑姐正在上課,問她是誰。她告訴對方,自己是她弟妹,家裏出大事了,要找她和婆婆,請她下了課馬上給自己回電話。

可一直到中午,她也沒接到大姑姐的電話。她再打過去,這回是大姑姐接的。

她剛顫抖著聲音說出自己是誰,國富出事了,對方就冷漠地打斷了她,直接告訴她,成家立業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不要再來找她,更不要找老太太,老太太最近心髒不好,正在住院,自顧不暇,沒精力,更沒錢管兒子的事。讓他們好自為之。

肖麗麗整個人傻掉了。好半天,她才想起來,應該給張國富雇的兩個司機打電話。

她回家翻遍了電話簿,找到一個司機的電話,打過去,對方告訴她,張國富兩個月前就把車賣了,自己早不跟他幹了。

末了,司機好心地跟她說:“你趕緊為自己打算打算吧,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們大不了不跟他幹了,你要是不拿個主意,就得被他拖累死。”

那天,肖麗麗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娘家的,一進門,抱著她媽就開始哭。

王慶芝嚇得心髒突突直跳,連連拍著她的背,問她怎麽了。

肖麗麗哭了個痛快,才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出了張國富的事。

王慶芝一聽,不諦晴天霹靂。老一輩講,人懶點饞點呆點笨點都不打緊,關鍵是不能酗酒耍錢,這兩樣但凡沾上一樣,都是要破家的。

娘倆對坐著哭,一直到家裏人都回來了才稍微好一點。

晚飯是對付的,王慶芝打發肖彥彥去市場買了兩樣現成的拌菜和熟食,沒滋沒味地吃了。一家人坐在一起研究張國富的事。

“聽他姐那話,估計他早就有這個毛病,他媽他姐都跟他鬧過,但管不了,現在幹脆不管了。”王慶芝道。

“他姐一接我電話,直接就說,啥事都別找她和她媽,還說什麽,讓我們自生自滅。”肖麗麗兩隻眼睛腫得像兩個爛桃子,抽抽嗒嗒地說。

肖克勤坐在窗口抽悶煙,那家人怎麽這樣,真差勁!

他現在就是後悔,當初沒狠心壓製大女兒,不讓她嫁那麽個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不然哪有現在這事。

“姐你別怕,他要是不想好好過日子,有他受的!”肖勇智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他這不是騙婚嗎?”

騙婚?肖麗麗不太理解,領了證,辦了酒,都過了這麽長時間日子了,算不上騙婚吧?

“怎麽不是騙婚?他隱瞞自己的惡習,他之前肯定因為耍錢出過事,家裏人都知道,卻一個字都沒跟你提。這不是騙婚是啥?”

肖勇智問他姐,“你說,如果你知道他愛玩這個,玩到這種程度,你會跟他結婚嗎?”

肖麗麗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她笨是笨了點兒,可還不傻。

“那咋辦?我可咋辦呀?”肖麗麗又哭起來,“你們可不能不管我呀。”

“別哭了,能不管你嗎?這不得想辦法嘛。”王慶芝又恨又心疼女兒,沒好氣兒地說。

這天晚上,肖麗麗住在了娘家。她爬進吊鋪,蓋著結婚前蓋了好幾年的被子,把臉貼在早已褪了色的枕套上默默地流淚。

曾經讓她無比嫌棄,一直想擺脫的吊鋪此時此刻讓她覺得無比安全、溫暖。

房間裏父親有節奏的呼嚕聲,小妹床頭暖黃的燈光,都讓她感覺安心。

懸了一夜一天的心,終於慢慢放下,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