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複雜的一家人
淩冬至一進門就看見小樣兒和西崽正在陽台上撲騰著搶什麽東西,像在有限的空間裏練習捕捉耗子的技能似的上躥下跳。小灰拖著尚未痊愈的前肢躺在毛毯上曬太陽,圓嘟嘟的腦袋搭在花盆的邊沿上,把花莖纖細的鳳尾竹都快擠斷了。
淩冬至覺得小樣兒和西崽正在搶奪的東西看著有點兒眼熟,等他換了鞋進來才發現被兩隻貓咪興高采烈地撕來扯去的玩具居然是……他的**。
淩冬至抬頭看看陽台上方的晾衣杆,悲摧地檢討了一下難道自己晾上去的時候又沒拿夾子固定住嗎?
“太過分了!”淩冬至忿忿地拉開陽台門,一把從西崽肚皮下麵扯出沾滿了貓毛和口水印的**,“太過分了!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二條了!這東西雖然不貴,但也架不住你們這麽折騰啊。”最關鍵的是這玩意兒是個很私密的東西,被兩個小家夥堂而皇之地在陽台上撕扯著玩,萬一被樓下經過的鄰居看見……
淩冬至想想就覺得很囧。
西崽趴在地毯上晃著尾巴尖兒,似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兒。小樣兒卻已經反應過來了,老老實實地在西崽身邊坐好,眯了眯眼睛,擠出一個像是在笑的表情,“哎呀,冬至,你回來了?”
淩冬至舉起手裏的破**抖了抖,“給個解釋。”
“解釋啊……”小樣兒眼神亂飄,“我和西崽來看看小灰,小灰正在睡覺,我們倆就靠在它身邊一起睡。快要睡著的時候有個東西忽的一下就飄下來了,正好飄在西崽的身上,把我們嚇了一大跳。”
西崽連忙點頭,“眼睛都擋住了,嚇死我了!”
淩冬至哭笑不得。他覺得小樣兒和西崽一準兒覺得隻有掛在晾衣杆上的東西才是淩冬至的,掉下來的就歸它們所有了。
淩冬至把那條破的不成樣子的小**扔進垃圾箱,檢查了一下小灰的傷,然後開始琢磨等下會有客人上門的事。
淩冬至知道自己是有些怪癖的,比如說喜歡安靜喜歡到讓家人都難以接受的地步,再比如生性懶惰,但是又有點兒強迫症,見不得自己的房間髒亂。這就導致了每次有客人上門,他都會很煩惱,因為這意味著他會多出很多工作:客人用過的物品要清洗,要重新搞衛生……
但是怎麽就同意讓莊洲上門了呢?
淩冬至自己也有些疑惑。因為不討厭這個人?而且他會做飯,味道還相當不錯?這些似乎都是理由,又似乎都不是。
淩冬至決定,等莊洲上門之後好好觀察,爭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莊洲在電話裏聽到淩冬至讓他買小魚就知道這一定是給那隻受傷的野貓買的。但是他沒想到淩冬至的陽台上居然會有三隻野貓,並且其中一隻翠綠眼睛虎斑紋的野貓看起來還是那麽的……眼熟。
莊洲覺得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什麽真相。
他決定什麽也不問。
在莊洲看來,這件事已經沒有刨根問底的必要了,如果貓咪們跟淩冬至很熟,而淩冬至在見到了貓咪們帶回來的贓物之後,會設法讓它們還回去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莊洲沒有深想為什麽貓貓們會聽淩冬至的話。一個能對受傷的野貓悉心照顧的人,野貓們會喜歡他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他是個養狗的人,自然知道,有的時候動物們會比人更重感情,也更加有良心。
莊洲神情自若地換上淩冬至遞過來的拖鞋,把手裏的大包小包遞給淩冬至,“有兩種小魚。還有肉片和蔬菜,對了你這裏有火鍋沒有?”
淩冬至點頭,“有。”
莊洲鬆了口氣,“吃火鍋吧。你不是說愛吃辣?我剛去了趟和寬的店,底料是讓他現炒的。和寬這人特別講究吃,他做的東西,你盡可以放心。”
淩冬至這才注意到其中一個袋子裏居然還有個摸起來熱乎乎的飯盒,“這怎麽好意思?”
莊洲笑著說:“肉也是從和寬店裏拿的。他的店裏每周都要從內蒙空運羊肉,應該是比較靠得住的。菜和魚是我在菜市場買的,不知道你愛吃什麽,隨便買了點兒。”
說是隨便買,他也是照著上次淩冬至在火鍋店裏點菜的種類買的。淩冬至自然也看出來了。他很早就覺得莊洲是個細心的人,現在看來果然是。
淩冬至的廚房不大,兩個人就顯得有點兒擠了。淩冬至先給貓做了點兒貓食端出去,回來的時候莊洲已經開始洗菜了,胸前還掛著一條嶄新的圍裙,上麵印著喜羊羊和灰太狼。圍裙的質量不怎麽樣,圖案和顏色都錯開了。一看就是在菜市場的攤子上順手買的便宜貨。
淩冬至抓抓頭,“其實我家有圍裙的。”
莊洲低著頭把大白菜一片一片掰下來,頭也不抬地說:“我看到你的畫了。”
淩冬至挑眉,“覺得怎麽樣?”
莊洲很認真地想了想,“很生動,很有感染力。”
淩冬至咧嘴一笑,臉上帶著點兒壞壞的表情反問他,“是不是跟周圍的那一片陽春白雪格格不入啊?”
莊洲回憶了一下展廳裏其他的作品,似乎以水墨畫居多,也有幾副油畫,風景、人物,都是靜態的畫麵,給他的印象並不深,“我不太懂。不過你的那幅畫非常吸引人。嗯,一進去視線就被吸引過去了。”
“我是故意的。”淩冬至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上次省畫協有個活動,我送了一副農村題材的作品過去,結果組委會有個死老頭說我總是弄些土裏土氣的東西來哄弄人,還說我沒有格調。”淩冬至臉上流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你知道麽,那個老東西最喜歡裝模作樣了,我們請他吃火鍋,他非要吃西餐,請他吃西餐,又說我們點的酒不對,可能裝B了。平時張口閉口就是馬薩喬、多那太羅,好像誰不知道似的。”
莊洲稍稍有點兒囧,因為他就不知道這兩個名字代表了啥意思。
淩冬至從莊洲的表情裏察覺了什麽,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地轉移了話題,“你是怎麽會做飯的?”
莊洲反問他,“我要說是興趣,你信嗎?”
淩冬至搖搖頭。他覺得莊洲應該是那種除了體育運動之外,對其他活動都不怎麽感興趣的類型。很多女人都對進廚房挺排斥的,何況他一個大老爺兒們。
“真聰明。”莊洲誇了他一句,神色淡淡地解釋說:“有段時間我母親身體不好,照顧病人麽,總得做點兒有營養的東西。她不怎麽信得過家裏請的保姆,我哥那段時間又不在家,就隻能我下廚了。廚藝就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是不是還不錯?”
淩冬至點點頭,覺得他的話很難理解,“信不過家裏請的保姆……是什麽意思?”
莊洲沉默了一下,然後無所謂地搖搖頭,“跟你說說也沒什麽,你應該知道我上麵還有個哥哥吧?”
“莊臨說過。”淩冬至點頭,“不過聽他的意思,你們家的大少爺經常不露麵?”
“不是那樣。”莊洲笑著搖搖頭,眼裏微微流露出幾分遺憾的神色,“莊臨大概沒跟你提過,我們倆——我和哥,跟莊臨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的父母是出於家族結盟的目的而締結的婚姻。婚前沒有什麽感情基礎,婚後也沒有培養出相濡以沫的親情。有段時間我母親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她總是懷疑……”莊洲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她總是懷疑我父親要派人害她。所以……”
淩冬至有點兒淩亂了。這就是活生生的豪門秘史麽?
莊洲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是她想多了。我父親那個人,沒那麽多心機的。”
淩冬至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要不要安慰安慰他呢?
“那……莊臨為什麽會跟著你?”這是淩冬至最不理解的地方。在他看過的那些豪門世家的故事裏,兄弟之間都會為了繼承權之類的東西鬥得你死我活。莊臨的媽媽怎麽會放心讓自己兒子跟著前妻的兒子一起生活?
莊洲側過頭,看著淩冬至臉上糾結的表情,頓時笑了出來,“我父母離婚的時候我不滿十歲,我父親再婚的時候我已經上高中了。長大了,自然會學著去理解別人。事實上,我並不排斥莊臨的母親,她是個性格很豁達的人,而且幫過我很大的忙,”莊洲停頓了一下,輕輕聳了聳肩膀,“他們倆都忙得很,滿世界飛。可是莊臨還要上學,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所以他們隻能把他送到我這裏來。”
淩冬至咽了口口水,心裏暗說好複雜的一家。
莊洲把洗好的蔬菜放進小竹筐裏,這是他在冰箱上方的櫃子裏找到的。他發現淩冬至家裏有很多類似的小玩意兒,精巧、別致、但是不那麽實用。這或許就是藝術家的通病吧,無法拒絕美的**。
“莊臨說你父母也在濱海?”
“離得不遠。”淩冬至指了指他們身後的方向,“不過我哥和嫂子跟我父母一起住,我嫌吵,就搬出來了。”
莊洲點點頭,“你看起來就是一個幸福家庭裏長大的孩子。”
“為什麽?”淩冬至不解。
莊洲微微挑眉,唇邊綻開一個幾乎是溫柔的笑容,“因為看見你就會有種溫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