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以後再說
莊洲拎著一桶酸奶從廚房出來,看見黑糖還趴在客廳門口曬太陽,藍汪汪的眼睛半開半閉,也不知睡著了沒有。那隻棕色毛皮的狸貓幹脆枕到了它的脖子上。黑糖居然也沒躲開,就那麽由著它枕著。
莊洲默默看了一會兒,走過去在它們身邊坐了下來。睡在黑糖腳邊的灰貓很警覺地看了看他,見他沒有其他舉動又放心地倒回去接著打盹。黑糖也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衝著它爹地晃了晃尾巴。枕在它身上的貓咪不耐煩地換了個姿勢,黑糖側過頭在它背後舔了舔。
莊洲看著貓貓狗狗的互動,心裏的感覺有些微妙。自己從小養大的兒子什麽脾氣他最清楚不過了,沒想到自從淩冬至離開,這個被寵壞了的小少爺居然一下子就擔起了照顧三隻貓貓的責任,不但每天跟在它們身邊跑前跑後的像個保鏢,而且還把自己愛吃的東西都讓了出來。甚至睡覺的時候都要守在它們身邊。
莊洲簡直有種“兒子被什麽東西附體了”的錯覺。更讓他驚悚的是,三隻愛炸刺的貓貓居然默許了黑糖的接近,並且心安理得的享受起黑糖的殷勤來。
是因為它們對那個人抱有同樣的思念嗎?
這真是一個令人傷感的猜測。
莊洲在兒子背上摸了兩把,低聲說:“黑糖,你是不是也想他了?”
黑糖哼哼兩聲,心說這不是廢話麽。淩冬至不回來,它這個未婚高富帥又當爹又當媽,拖家帶口地照顧這三隻貓崽子,它容易麽?!
好吧,小灰和西崽的年齡都比它大這個事實已經被它刻意地忽視掉了。
莊洲一下一下地揉著黑糖的脖子,喃喃說道:“等我問到地址就帶你一起去找他好不好?要不把這三隻貓崽子也帶上。”
黑糖繼續哼哼。這話都說了兩天了,淩冬至他哥哥還是不肯鬆口。看樣子是鐵了心要跟他死磕到底了。
“沒事兒,”莊洲也不知是安慰它還是安慰自己,“我的辭職信已經交上去了,他今天應該會安排時間跟我談談。這件事辦利索了,我也算有臉去見他了。”
黑糖覺得它爹地傻乎乎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兒可憐,歪過頭舔了舔他的手背。在它看來,淩冬至應該還會回來的,他帶來的孩子還住在他們家呢,他怎麽可能不回來?可是它沒辦法用這樣的話安慰它爹地。人類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隻緣身在此山中嘛。
嘿嘿,它就知道自己是一隻有學問的高富帥。
電話鈴響了起來,莊洲起身去接電話,幾分鍾之後又走了出來,急匆匆地在黑糖脖子上揉了兩把,“等爹地的好消息。”
黑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急匆匆地跳下台階,坐進車裏一溜煙駛出了院子。整個過程臉上都帶著輕鬆的表情。
黑糖疑惑地問旁邊的小灰,“是不是有冬至的消息啦?”
小灰沒理會它的問題,眯著眼睛自顧自地想了想,“如果他帶你去,你把我們也帶上吧。我都好久沒看見冬至了,心裏很不放心呐。”
黑糖對貓咪的屬性有點兒不太放心,“那你們在路上可不許亂跑。”真要跑丟了,它爹地還得把它扔在一邊,一隻一隻地去找這些小貓,那種劇情想一想就覺得很糟心。
小灰不屑地瞥了它一眼,“放心吧,帥哥,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黑糖舔舔嘴唇,“那你們可得說話算數。”
莊洲穿著寬鬆的休閑褲和套頭毛衣走進公司的時候,驚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在莊氏工作的人都知道莊洲的年齡不大,但從他上班第一天開始,就是一副西裝革履的標準職場裝扮,待人接物又一向老成持重,誰還會把他當個孩子看?在他嚴謹的著裝習慣塑造出來的職場形象已經深入人心的時候,突然間來了個大翻轉,連前台的幾個小姑娘都開始竊竊私語莊總這是要休假?還是打算甩手不幹了?他親爹剛剛回來兩天他就打算撂挑子不幹了,這是示威嗎?
現場版的父子反目,豪門恩怨?
公司內網上一時間充滿了各種揣測,剛升上總經理特助的李賀小同學坐不住了。莊洲從兩天前開始休假,他跟在喬芸身邊,時間越長越是不安。莊洲要是真不幹了,他這個特助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喬芸站在茶水間,一邊手腳麻利地泡茶一邊恨鐵不成鋼地數落他,“淡定,淡定懂不懂?果然還是年紀太小麽,火候不夠啊。”
李賀覺得自己淡定不了。
“總經理隻是一個職位,不是一個人名。”喬芸提醒他,“莊總就算不在莊氏,無論他今後打算做什麽,身邊都是需要人——尤其是在工作上跟他配合過的熟手。”
李賀愣了一下,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喬芸也不多說,擺擺手,“接著幹活去。”
李賀屁顛屁顛地抱著文件跑走了。
喬芸搖搖頭,神情自若地端起托盤走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兩下,聽到裏麵傳來**oss的聲音,推開門走進去,將幾杯熱茶依次放在**oss、boss夫人和莊洲的麵前,然後目不斜視地退了出來。房門在身後闔上的時候,喬芸心想,原來boss的夫人這麽年輕漂亮,難怪三少長得那麽可愛。
辦公室裏,程安妮掃了一眼被闔上的房門,衝著莊洲抿嘴一笑,“你這個助理不錯。”
莊洲點點頭,“我剛上來喬芸就跟著我了,很有能力。”
程安妮看看他,再看看辦公桌後麵沉著臉的老公,露出一個十分無聊的表情,“你們倆到底說不說啊,我還約了人一起吃飯呢。再磨蹭時間不夠了。要不我先回避?”
莊洲還沒說話,就聽他老爹哼了一聲,“回避到哪裏去?”
程安妮衝著莊洲悄悄擠了擠眼睛,“你在那兒擺了半天架子,也不說話,我不是等煩了麽。老二要辭職,你同意或者不同意,倒是直接表態啊,擺臉色給誰看呢。”
莊城言把手裏的文件夾啪的一聲扔在了桌麵上,“莫名其妙就撂挑子,這到底是誰在擺臉色?”
程安妮無奈,“那你倒是好好問問啊。”
莊城言又不吭聲了。
程安妮衝著莊洲使個眼色,“要不我來問?”
莊洲苦笑。
小時候,莊洲一直覺得他爸不苟言笑,特別不近人情。直到程安妮這個後媽進了門,他才慢慢發現原來他老爹隻是生性木訥,越是麵對親近的人越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而程安妮對付他老爹的辦法就是把很多事情簡化之後再拿到他麵前,他老爹就隻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夠了。
莊洲覺得自己老爹的性格真是別扭。但同時他也有些理解自己那個時刻需要周圍的人去精心嗬護的母親為什麽會婚姻破裂了。那兩個人一個是不懂得該用怎樣的方式來付出,另一個則隻知道一味索取。都在等著對方來遷就自己,這樣的婚姻又怎麽可能維係的下去呢。所以他挺喜歡程安妮這個人的。她不是小鳥依人的類型,說話做事不嬌氣,幹脆利落。最重要的一點,她能讓周圍的人體會到什麽是被關心的感覺。
程安妮多少有些無奈地斜了莊城言一眼,轉頭問莊洲,“好端端的,怎麽就不幹啦?總要有個原因吧,太累了?對別的行業有想法?有什麽想法?要不然就是想以退為進讓你老爹答應你什麽條件?”
莊城言聽到她最後那句話,眉毛立刻皺了起來,“胡說什麽呢?”
程安妮笑著反問他,“你敢說你沒有這樣的懷疑?”
莊城言又不吭聲了,一雙精明的眼睛卻盯在莊洲的臉上,一本正經地問:“夏末找你是為什麽?”
莊洲本來被程安妮懶洋洋的腔調逗得想笑,聽到莊城言的這句話臉上的表情又收斂起來了,“我和他之間的事,我自己會解決。爸,我大學畢業就跟著你在公司做事了。我想試一試拋開莊家這塊招牌,靠我自己的能力生活。”
莊城言臉上流露出深刻的懷疑。
“再說您還年輕,”莊洲開始不露痕跡地拍他爸的馬屁,“不需要這麽早就讓所有人覺得你定好了接班人。”
莊城言似乎明白了什麽,“怎麽,這個身份給你造成什麽困擾了嗎?”
程安妮也好奇地睜大了眼睛,“是想用一個普通職員的身份去考驗愛情嗎?”
“不,”莊洲略有些疲憊地搖搖頭,“我被他踹了。想試試普通職員的身份能不能贏得他的同情,讓他重新接納我。”
“踹了?”程安妮疑惑地看著他,“老三不是這麽說的啊。”
莊城言的視線立刻掃了過來,“你有什麽瞞著我?”
程安妮連忙擺手,“先聽老二說。”
莊洲沉默了一霎,他知道程安妮差不多都知道了,他爹估計也有所懷疑,但要開口還是覺得艱難,“爸,我打算結婚。”
“哦?”莊城言鎮定地反問,“還有呢?”如果隻是打算結婚不可能讓他的兒子流露出那麽遲疑不安的神色。
莊洲輕輕籲了一口氣,“他是個男人。”
莊城言瞬間有種噩夢成真的感覺。不想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卻又深切的知道自己的耳朵並沒有聽錯。他很複雜地瞥了一眼程安妮,不明白她聽到同樣的消息為什麽還能那麽的……鎮定自如。
程安妮不負眾望地問出了一個讓莊城言更加崩潰的問題,“他漂亮嗎?”
莊洲哭笑不得地點頭,“很漂亮。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他看看莊城言,後者坐在辦公桌的後麵,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眼神都木了。
“結婚總是好事。”程安妮眉飛色舞地說:“國內結不了就去國外結吧。我有個閨蜜是設計師,禮服什麽的我包了。保證給你們辦一個超超超級完美的婚禮。”
“安妮!”莊城言回過神來,沉著臉輕斥,“你先別搗亂。”
程安妮和莊洲對視一眼,抿嘴一樂,不吭聲了。
莊城言的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沒記錯的話,排汙係統是塗家一直跟進的項目吧?我們跟他們一直沒有什麽直接的矛盾。解釋一下你這麽做的動機。”
話題被轉開是莊洲意料中的事,莊洲淡淡說道:“塗盛北手伸得太長了。城南那塊地皮就是因為他從中作梗,所以到現在也沒拿到。”
莊城言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莊洲和塗盛北年紀相當,互相競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能從塗家手裏搶到這個政府出資的大單,莊城言還是挺欣慰的。
莊洲見他不吭聲,忍不住追問了一句,“我的辭職信……”
莊城言很憋屈地看了他一眼。他的長子見了他就跟仇人似的,小兒子一門心思要當機械設計師,就給他剩下這麽一個能用的,沒想到也被老天爺給帶歪了,為了找男人連自己老子都不要了……
可是真讓他痛痛快快答應他跟個男人結婚,他又做不到。他們莊家從來就沒有過這種先例,他在莊洲爺爺那裏也沒法交代。莊洲把辭職報告都交到他這裏來,說明莊洲也想到了這一層。他這個素來引以為傲的兒子,是在拿退出莊氏的權力中心為籌碼跟他討價還價,想求得他的網開一麵。
這是莊洲第一次求他。
莊城言很是挫敗地歎了口氣,“決定了?”
莊洲鄭重其事地點頭。
莊城言啪的一聲把文件夾扣在了桌麵上,“停職。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
莊洲一怔。他知道莊城言不可能一下就全盤接受。沒有表現出激烈的反對,就目前而言,這樣的態度已經足夠了。
“謝謝爸爸。”莊洲站了起來,“塗氏那邊您會繼續跟進嗎?”
莊城言沒理他,“你現在已經沒有權限過問公司的事了。”
莊洲,“……”
程安妮衝著他擠擠眼睛。
莊洲低下頭笑了笑,“我會離開一段時間,你們多保重。”
“去吧,”程安妮笑著擺手,“希望你追回你的那個他哦。”
莊城言頭也不抬地哼了一聲。
莊爸估計會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老天啊,這一切是真的麽,兒子就這麽莫名其妙滴歪了……他在開玩笑的吧……是我做夢了麽……我得找人好好查一查……
感謝姑娘們投的地雷,謝謝大家對牛角的支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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