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白三十一章 離別
這個故事講到這就有些喪心病狂了,原來聞家香火繼承,靠的竟是自己一奶同胞的命!聞家人必須最少生兩子,一子延續血脈,一子存臍帶血,這樣總能保證聞家香火不斷的同時,最起碼還能有三成的機會得到臍帶血。而這臍帶血就成了不時之需,為後世子孫存著!
“可若是沒有挺過開眼儀式,孩子胎死腹中,那不就。”方瑜驚訝道。
陳瞎子點點頭:“可即便如此,死了的胎兒的臍帶血卻還是會有的”
方瑜一愣:“好殘忍!”
還沒等陳瞎子搭話,羅文突然一擺手:“不對!你說過我父親還有個弟弟,兩兄弟同時開眼,要是這樣的話,那就說明我的奶奶並沒有進行開眼儀式,不然要麽我這個短命的叔叔就應該是天生三眼,要麽就該早早的死了!”
陳瞎子點點頭:“這話你爹沒說過,不過我猜測,很有肯能你還有個三叔,而這個三叔便是沒見光便死了,留下了給你開眼的那小瓶臍帶血,而之前我提到過的你的那個奶奶,實際上是個續弦,你爺爺的原配該是在分娩的時候去世了!”
羅文眼睛來回轉了好久,然後慢慢的合了上一語不發。
大海看了看祖龍,祖龍又看了看大海,場麵再次沉寂了下來。
羅文摘掉眼鏡揉了揉眉間的肌肉,靠著亭子的立柱道:“那咱們再說回邪眼,鍾立風為什麽會盯著邪眼不放,舍得讓邢鬆臥底了二十年?”
陳瞎子一笑:“他為的可不是你這個邪眼,他為的是天眼”
羅文戴上眼鏡點點頭:“對,天眼。之前咱們說過,這天眼肯定有一種特性,一種最根本的、無需學習掌握的特性,能夠達到鍾立風的目的。而這目的肯定也是落在太歲身上,可現在的關鍵是,這天眼能對太歲做什麽?”
陳瞎子搖搖頭:“鬼知道!”
羅文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可卻也不想再接著想下去了,畢竟,對於羅文來說今天的信息量已經足夠大了,甚至大到他現在什麽都不想想,就像鑽進被子裏睡一覺,把腦子裏此時在回閃的所有片段全部趕走。
“二叔,你下一步怎麽打算?”羅文開口問道。
陳瞎子聽完表情有些不太好意思。眼角向著身後瞟了瞟,然後才說:“我打算帶小瑜回上海,帶她離開這圈子,開個小店,但主要還是看她喜歡”
大海聽完一楞,然後張著大嘴:“不是,二叔,你還要買棺材花圈啊?你說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人家一大閨女,二十來歲正是好時候。還跟你這小老頭紮紙人紙馬啊!你當方丫頭是寶子呢?”
寶子聽完一把就把陳瞎子抱住,同時陳瞎子腦門上的青筋蹦起多高,掄起青釭劍就要劈大海:“兔崽子!你真是嫌我命長是吧?在我那白吃白喝白住,連地都沒掃過。現在還敢說這話,我要是不瞎你心裏都不舒坦是不是?”
大海一看陳瞎子真是怒了,趕緊往回找補:“二叔,我沒那意思。我他娘的哪是那種人啊!我盼著您老晚年幸福還來不及呢!你放心,以後誰要再管你叫陳瞎子,我第一個就不饒他!”
一陣寒風吹過。所有人後背都一下子滲出森森的涼意,霎時間就連遠處的薑鵬也突然回了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這邊,大海右眼皮一跳一跳的不由自己控製!
一滴冷汗滑落鬢角的時候,就覺得膝窩一疼,腳下一軟,接著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同時他就覺得頭頂傳來一聲好似銀鈴清脆,接著一縷頭發緩緩飄落在他眼前!
大海連忙抬頭,就看見羅文反擒著陳瞎子的手腕,寶子死死的拉住陳瞎子的大腿,方瑜拚死抱住陳瞎子的腰,而身後的祖龍腳尖還頂在大海的膝窩處,手裏提著短劍盯著陳瞎子一動不動,大海就算腦袋再不過彎,也明白陳瞎子在剛才那一霎那真的動了殺心了!
“二叔!”羅文反扣著陳瞎子的手腕喊道。
陳瞎子一晃神,看了看羅文,又看了看自己和其他人,然後恍然大悟的眨了眨眼睛,放下了青釭劍,舔了舔嘴唇拍了拍大海:“別怕啊!二叔走神了!”
大海跪在地上腿直發抖,現在才開始後怕,要不是祖龍那一腳速度夠快,現在自己已經身首異處了!大海眨眨眼睛看著陳瞎子哭聲道:“二叔!咱不帶這麽玩的,我他娘的差點尿褲子,現在**疼!”
羅文從白事堂的時候就發現,陳瞎子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的易怒,尤其提到某些對他來講的敏感字眼,他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一瞬間就會進入一種無意識的迷失狀態,然後露出一張殺戮的麵孔。
就像羅文打算離開白事堂的那天早上,自己隻是試圖叫醒陳瞎子,結果陳瞎子的第一反應不是看來的人是誰,而是直接起了攻勢,而看寶子當時的表情,陳瞎子的攻擊肯定是毀滅性的!
羅文猜想這可能是和陳瞎子躲避七處的監視、以及從小到大、甚至在神秘所供職時的綜合閱曆有關,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因為他身邊的人永遠都處於死亡的邊緣。
大海揉著胸口喘了幾口氣就算緩過了神,羅文站在方瑜的邊上,看著遠處忙碌的武裝科人員悠悠的說:“認下二叔這個父親了?”
方瑜搖搖頭笑笑:“還沒,一時間多少有些不適應,我想我可能需要一個人靜一陣子”
羅文回頭看看正在讓寶子給自己捶腿的陳瞎子:“二叔這人脾氣其實有些強,挺認死理的,他為了我親生父母的仇終身未娶,時刻都在等著七處的消息,就為了手刃鍾立風,足以見其重情重義。可就是這麽個人,剛剛卻說出要帶著你離開這個是非圈子,可知他對你有多疼愛”
方瑜將手插進上衣的口袋,將兩條修長的大腿疊在一起,抬頭看看泛著魚肚白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一個你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庭,一夜之間變得麵目全非,疼愛自己的舅舅變成了圈養自己的飼養主,他養自己不過是因為有一天要將自己殺掉,然後換取自己的性命。
自己沒見過麵的父親一直有著一個美好的形象,無數次的幻想著他的模樣,聲音、甚至是習慣,可一下子有把一個你從未想到過的人推到了你身前,打碎了你之前所有對父親的想象。
然後才發現自己的生活,實際上就是在一個被人用謊話編製好的口袋之內。隨意的編排,篡改,要是你,你會怎麽想?”
羅文歎了口氣:“也許我會和你一樣,找一個地方好好靜一靜”
方瑜笑笑:“現在想起來,我這前小半輩子裏,唯一真實的就是我的外祖父,我想先去給他掃掃墓,去看看他”
羅文撇過頭看著方瑜:“你打算現在溜走?”
方瑜杏目微合。假笑道:“除非你現在就揭發我”
羅文聳了聳肩:“我不會,也沒必要,我相信就算二叔先睡個十天半月,想找到你也就是一兩天的事情。所以你走或不走都逃不出他的視線。”
方瑜有些意外的看著羅文:“你就這麽確定?”
羅文兩手一攤:“他曾經是神秘所最好的調查員”
方瑜回頭看了眼陳瞎子,陳瞎子正在抽著煙聽大海白話著什麽。
“我舅舅不是壞人,隻是心裏的疙瘩解不開”方瑜說道。
羅文一笑:“原來在他麵前我就隻有挨打的份,現在又加上一隻正八經的鬼。全天下能動他手指頭的人也不會太多,你跟我說這個其實是白費唇舌”
方瑜搖搖頭:“我有感覺”
隨著陽光散落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天空的鳥鳴開始陣陣入耳。直升機巨大的螺旋槳開始瘋狂的轉動,大箱大箱的東西被武裝科裝到直升機中,武裝科的隊員依舊是和每一次羅文見到時一樣,一語不發的完成著工作,仿佛這些人永遠不用交流一樣,這讓羅文懷疑大海現在如此的話嘮,是不是就是那時候的憋壞的。
薑鵬低頭和霍正坤耳語著什麽,看樣子在商討善後工作,一隊的隊員全都戰戰兢兢的在遠處看著薑鵬,隻有鄭佩琪看見羅文的時候衝他眨了眨眼睛。
寶子抱著那個包靠在亭子邊打瞌睡,祖龍把自己的外套給他披在了身上,而自己賊兮兮的正在往大海的背包裏裝石頭。旁邊背對著祖龍的大海一個勁的往嘴裏塞東西,地上零落著各種食品,顯然是從之前信息科駐地裏順出來的,這會知道應該用不到了,所以甩開腮幫子開吃。
羅文坐到陳瞎子旁邊接過陳瞎子的煙,點燃後摘了眼鏡舒展了下眉頭,然後看著陳瞎子。
陳瞎子目不轉睛的盯著不遠處的一棵老樹發呆,發覺羅文看他時他才開口:“走了?”
“走了”
陳瞎子一笑:“對她來說是不是太難了,一下子不能接受?”
“對你來說何嚐不是?”羅文附和的笑道。
陳瞎子攏了攏頭發:“想當年我們仨裏麵我頭發最好,你爸頭發稀疏發黃,一看就營養不良,你爹一頭羊毛卷,跟刷鍋的鋼絲球似的”
羅文抽了口煙:“現在都沒剩多少了”
陳瞎子伸了伸腿歎了口氣:“我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有孩子,一次都沒想過,就連做夢都沒想過。可現如今這把年紀竟然得了這麽大個女兒,這心裏忽然覺得…有股子暖呼呼的東西堵著,說不上來怎麽的”
“是幸福”羅文看了眼陳瞎子說。
“幸福?”陳瞎子想了想點點頭“也許吧,我最幸福的時候是三個人闖天下的時候,信馬由韁,不知愁滋味,雖然沒本事仗義疏財,但路見不平拔刀而起的快意卻常有,一晃,我便青絲變白發了”
“而且這白發還不多”羅文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