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當時在屋裏做手術的一共有四個人,一個醫生和三個護士。最開始誰都沒發現異常,可是過了一會,那個混雜在兩個女孩哭聲中的陌生聲音越來越清晰了,醫生和護士們都感覺不對勁了。
那是一個男孩的聲音,說著一些聽不清的話,像是睡夢中的人在喃喃自語。但是更多時候,他發出的是笑聲,一種尖刻陰森的笑聲,在女孩的哭聲中顯得格外刺耳。這時候卯木先生站在門外,大聲告訴醫生和護士不要怕,專心做好手術,隻要注意切除的部分不要被兩個女孩看到就好。
那位醫生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物,很快冷靜了下來,開始重新手術。若涵和若瑾連體的部分是背部,其實隻是很小一塊肌肉連在一起,她們的骨骼和器官都是獨立的,與其說她們是連體兒,不如說是被一塊肉黏在一起的。
當醫生的手術刀切入的時候,那個尖刻陰森的笑聲忽然變了,變成了一種憤怒的嚎叫,而且還在模模糊糊的咒罵著。卯木先生在門外大聲提醒,不要怕,不要被那個聲音迷惑。醫生咬緊牙關堅持著,終於在半小時後做完了手術。一個拳頭大小的肉團被割了下來,可怕的是那肉團竟然在不住的顫抖蠕動,好像是活物一般!
原本一切都進行的很完美,可是在最後關頭,醫生和那三個護士都研究著這個怪異的肉團,誰都沒注意到一早蒙在若涵和若瑾眼睛上的紅布條鬆動了。那是卯木先生提前準備好的,他說不能讓雙胞胎看到被分離下來的東西。
然而僅僅是那麽一瞬間沒注意到,若涵和若瑾眼睛上的布條就掉了下來!那一瞬間,原本在鐵盤中微微蠕動的肉團忽然猛地打了一個顫,那肉團的中心竟然裂開一條縫,整個肉團攤開來了,而那片攤開的肉,竟然隱隱約約是一張人臉!清晰的笑聲從人臉中發出,它甚至能做出得意的表情。
端著鐵盤的護士嚇壞了,一不小心那鐵盤就摔在了地上,那片人臉掉在了鐵盤外,竟然發出一陣惡臭之後融化掉了!我當時就和卯木先生守在門外,聽到裏邊的慘叫聲就知道出事了,當我們打開門衝進去的時候那片詭異的人臉已經不見了,事情的經過是那醫生冷靜了很久之後告訴我的。
卯木先生失魂落魄地喊著“完了,你們家大禍臨頭了。”卻沒有做出任何詳細的解釋,連我爺爺都沒搭理,就奪門而出了,從那以後再也沒和我們家聯係過。
我們一家人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中,有人提議把若涵和若瑾送走,可是那張可怕的人臉所帶來的不幸已經籠罩在我們的頭頂了!最開始是我的爺爺病了,他得了一種可怕的鬼麵瘡,那個融化消失的人臉在他的後背上出現了。
這種可怕的疾病開始在我們家族中傳播開來,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無論是醫生學者,還是請來的先生天師……而且奇怪的是,一旦病人離開我們家的別墅,身上的鬼麵瘡就消失不見了。可是這不代表著痊愈,一旦離開這裏超過三天,病人就會暴斃!
“這麽多年來,我家裏已經幾乎沒有人了,隻剩下我和一對女兒還有幾個傭人在苟延殘喘。”程先生惶恐不安地說。
“這……我雖然懂得一點鬼神之說,但是你們家的病我看不了啊。”我急忙說,心想不得了,怎麽竟遇到這些稀奇古怪到極點的東西。
“天師,你不一定非得幫我們致病,你可以幫我們找到其他真正的天師吧。”程先生急切地說,旁邊的阿黑也拉著我的手,滿眼希翼地看著我。
看著他們絕望和希望混雜在一起的眼神,我又一次心軟了,不得已點了點頭。柳師傅的家人告訴我柳師傅來參加圈子內的活動,這說明霜華鎮裏肯定還有其他的術者,希望能找會幫忙的人吧。
程先生又和我說了許多他家裏的情況,就差脫掉衣服給我看他身上的鬼麵瘡了,直到深夜才讓阿黑送我去客房休息。臨睡前,夜裏房子外麵有什麽聲音都不要奇怪,霜華鎮是個很邪的地方。
我一時半會還真睡不著,總感覺那張可怕的人臉遊**在這別墅裏,伺機攻擊我。關於鬼麵瘡這種東西,我隻在恐怖小說中讀到過,用醫學解釋這是一所寄生胎,但是程先生家裏的東西肯定不這麽簡單。我是真心沒有一點把握能解決,隻希望明天趕緊找到柳師傅,看看他能不能幫忙吧。如果柳師傅不能幫忙,我也隻好偷偷溜走了,這裏的情況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在**躺了足有一小時,我終於有點睡意了。可是就打算閉眼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連串的樂器聲從窗外傳來。說不清是什麽樂器,大概是喇叭嗩呐一類的東西,聲音很單調,反反複複吹著同一段曲子。我想起阿黑的之前的祝福,我決定收起好奇心不去管那鬧人的聲音。外麵吵鬧了好一會才重新安靜下來,我也在一片驚悚的氣氛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見到了別墅中的雙胞胎,程若涵和程若瑾。她們是一對很可愛的雙胞胎,豎著同樣的馬尾,瞪著同樣的烏黑眼睛。因為缺少陽光的照射,她倆顯得有些蒼白,加上羸弱的身體,有一種奇特的病態美。
程先生家裏果然沒有什麽人了,早餐的餐桌上隻有他、雙胞胎和我,而傭人除了阿黑之外我現在還沒看到別人。我原想吃完早餐就離開這裏,去尋找柳師傅的,可是程先生一再追問我到底能不能找到其他高人,我不得不攤了牌,說自己也是來找人的,隻能找到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人,能不能幫他們一家更是未知數。程先生沉思了片刻有了個主意,讓阿黑去找柳師傅,然後把柳師傅接到別墅裏來。
我對他這種做法挺厭惡的,基本沒征求我的意見,似乎我就該心甘情願幫他的忙一樣,而且言語中,他似乎還有把我留在這的意思。媽的,和老子玩滾刀肉麽?我真想一拍桌子就走的,離開這個被疾病和黑暗籠罩的別墅,可是看到那對可愛的雙胞胎,卻又生出一絲幫忙的念頭,最後矛盾了很久,我還是告訴了阿黑柳師傅的地址。反正老韓頭隻是讓我給柳師傅傳個口信,我也就這麽點活,別人愛怎麽幹就怎麽幹吧。
程先生看出了我的不快,一再解釋自己不是有意刁難我,隻是再不找人幫忙,他們家就真的完了。我就納悶了,這麽多年了就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麽?非得現在逮住我不放。不耐煩的應付了他幾句,我就離開了餐桌。程先生叫來一位女傭,讓她領著我在別墅中轉一轉,我反正也沒什麽事就同意了。
這座別墅還真的很大,幾乎是一個小型的建築群落了。這兒的建築風格十分古老,和電影中那些古老的洋宅子一樣,到處都是精美的花紋和雕塑,就差一隻帶著尖牙的吸血鬼貴族了。不過我始終感覺這的氣氛不好,被一種看不到的陰霾籠罩著。精美的花紋下滿是腐朽,古老的樓梯扶手都是蟲蛀的痕跡,甚至連空氣中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悲哀感。
最後我在小花園中停下了,隻有被陽光照射著才有一種活在現實中的感覺。靠在藤椅上,抽一根煙,感覺還是挺愜意的。這裏給人的感覺和大學城中的花園又不一樣,那一種安靜的古典美,這裏則是一種寂寞的憂鬱美。
不一會,我發現那對雙胞胎也來到了小花樣中,在遠處好奇地看著我。我笑著招手示意她們過來,她倆對視了一會,才小步走了過來。傳說雙胞胎很多時候不用語言就能溝通,估計她們剛才也是在用眼神交流吧。
“哥哥,你會幫爸爸治病麽?”程若涵問我,區分她們很簡單,她們衣服的領口都繡著一個她們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會的,阿黑已經去請高人了,高人一定會給你們治病的。”我掐滅了煙,回答程若涵。
“不,我們沒有病,有病的是爸爸。”程若瑾說,她的聲音幾乎和她姐姐一樣。
“你倆……身上沒有那種,瘡?”我好奇地問。
“你是指鬼麵瘡麽,爸爸又和你亂說了,我們家誰都沒有那種病,都是爸爸幻想出來的,他有嚴重的妄想症。”程若涵說。
什麽!聽著女孩這麽說,我瞬間感到毛骨悚然。程先生在騙我?鬼麵瘡什麽的都是他在胡扯麽,我被一個瘋子耍著玩了!不對,肯定不會這麽簡單,如果程先生是瘋子,那麽阿黑沒有道理和他一起演戲啊。
我盯著這對雙胞胎看,她倆此刻正背靠背坐著,兩個腦袋都看著我,四隻黑漆漆的眼睛顯得十分深邃。這兩個孩子不簡單,我在心中對自己說。女傭呢?剛才帶我來小花園的女傭去哪了,我必須找人好好核實一下,這一家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尋找那位女傭的身影,卻沒有找到。我忽然感覺到,這個別墅太大了,小花園四圈都是建築,無數的門和窗戶在等著我……猛然間,我看到某扇窗戶後麵,有兩個蒼白的小臉正看著我,是那對雙胞胎。可是,可是……我眼前這兩個背靠背坐著的女孩,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