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走過來的這個人,因為下雪的原因,看起來模糊不清,但是我能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衝天陰氣。這家夥究竟是人是鬼?隨著他慢慢地接近,我感覺原本就周圍原本就冰冷的溫度再一次下降了。

我實在受不住這種寒冷了,即使這個家夥對我沒惡意,這麽下去我也要凍壞了。我轉過身不去理會他,邁動著凍僵的雙腿往回走。不去理會這個不人不鬼的東西,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到溫暖的被窩,然後養幾天把感冒養好了。

近在眼前的小屋,成了我唯一的目標,在讓人窒息的寒冷裏,我費力地邁動著雙腿,一步一步往回走。他娘的怎麽會這麽冷,在東北長大的我從沒受過如此酷寒,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冷澤天和池尚寒倆犢子把我關進一個冷庫裏,也沒感覺這麽冷……小屋怎麽還有那麽遠?明明就是幾步的事,我又走了一步,感覺腳底板黏了一層冰一樣,又冷又重。

據說一個人所感覺到的寒冷達到了某種極限程度之後,就會反而覺得周身很熱,這是身體機能開始紊亂的表現。現在我就處於這種感覺之中,讓人窒息的冰冷感從我體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忍受的瘋狂炙烤感。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身上的感覺慢慢退去,忽然感覺好困,真想就這麽倒在地上,在溫暖的雪的懷抱中睡一會。如果我現在躺下睡一會,冷澤天會發現我然後把我抬回屋子裏去吧,反正離小屋就那麽遠了,我提前睡一會沒關係吧……在沒有意識到,我的智商似乎也隨著這冰天雪地凍結了,僅有的思考就剩下睡與不睡的選擇。如果睡的話,那麽我就會直接躺在雪地上,凍死在那裏。

但是我卻遲遲沒有做出選擇,我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阻止我倒地睡去,明明已經困的要命,身體輕飄飄的好像喝多了一樣。真的很困,我現在隻想睡一會,就那麽一會。眼皮越來越沉,眨眼的時候,我能感覺到睫毛上的冰霜融化在瞳孔裏,然後融化成水從眼眶中流出,那感覺好像在哭一樣。

哭麽?我用最後的力氣舉起手摸了摸我的臉,眼角的地方有一片堅硬的冰層,我想這一層薄冰應該有微微的鹹味吧。為什麽哭呢?我腦子中最後的一個疑問被巨大的寒冷徹底凍結。合上的眼皮不想再睜開了,還是睡一會吧,沒有人會在意我的哭泣我的淚水,我又何必去在意呢。

思維到這裏就變成了斷點,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最後的感覺是整個人躺在暖暖的雪堆裏,呼出最後一口氣,感覺自己變得空靈而世界變得沉重……黑暗,緊接著就是無比的黑暗。我沉淪在巨大的虛空之中,思考和感知模式都變得不一樣了,也或許是我的存在形式不一樣了。

無盡的虛空之中,沒有空間和時間的概念,深邃的安靜包裹著這裏。我以一種第一視角的視野看著這深沉厚重的黑暗,沒有方向感和距離感。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感覺到自己目光所不及之處有某種除了我之外的存在。

一個不存在的轉身動作,我的視野換了一個方向,我看到一條巨大無比的龍盤亙在天地之間。那是一條傷痕累累的殘龍,支離體碎、鱗斷角折。殘龍,又見殘龍!我看到巨大的殘龍的那一刻,回想起了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我不再是一個無言的旁觀者,我重新變回了我自己,童遄。

那條巨大的殘龍默默的用獨眼看著我,我也一動不動的看著它山嶽一般的軀體。這個無聲的過程之中,我越發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中重新充滿了力量,思考的能力也恢複了。我回憶起記憶中的最後一幕,自己倒在了冰天雪地之中,有一個身上鬼氣衝天的人正在接近我,我有危險!

安靜的殘龍似乎動了動身體,整個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空開始搖動、破碎,露出了外邊的世界。我轉動了一下眼珠,感覺眼皮十分沉重,似乎凍住了一般。與此同時我感覺自己不僅躺在雪中,身體旁邊更站著一個人,就是那個不人不鬼滿身陰氣的家夥!我感覺自己身體裏的陽氣和力量正隨著呼吸慢慢往外吐,媽的,這個家夥在吸收我的陽氣?

殘龍紋又一次救了我,讓我在此刻恢複了神智,思考了片刻,我知道此事我身體沒辦法支撐我和他戰鬥,而且對於這個家夥我根本就不了解,甚至到現在我都不敢確定他是個人!

那麽,就讓我換一種方式去反抗吧。我調整了一下體內運行的氣流,生生把正在往外流逝的陽氣截斷,開始釋放殘龍紋中的陰氣。一時之間我感覺不那麽冷了,或許是外放的陰氣和寒冷的空氣抵消了冰冷的感覺吧。

“沒用的廢物,這麽快就沒陽氣了?”我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我身邊這個家夥果然在吸收我的陽氣!

過了一會,他確定從我身上吸不到陽氣了,就離開了,我聽著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心裏暗自鬆了一口氣,真是逃過一劫啊。直到聽不到一點聲音了,我才趕緊蠕動著凍僵了的身體,一點一點爬回小屋。

冷澤天和羅辰睡的正香呢,我小聲叫喚著,他們誰都聽不到。無奈身體是真的凍壞了,沒有一點多餘的力氣,我隻好再一點一點挪動到冷澤天的床邊,吃力的舉起手,順著他棉被的縫隙摸了進去。

“我擦!”我冰冷的手掌貼在了冷澤天的肚皮上,感覺那叫一個舒坦,冷澤天嚎叫著醒了過來,連帶著把羅辰也直接吵醒了。

兩個人看我像狗一樣趴在地上,不是在開玩笑,感覺把我抬到了**。縮在被子裏我隻是一個勁打哆嗦,說不出一句話來,冷澤天雖然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麽,但是看出來了我差點被凍死,過了一會開始給我檢查身體上有沒有凍傷的痕跡。好在我雖然昏迷了一次,但是實際上在外邊的時間不長,而且暈倒也不是因為寒冷的空氣,而是那個不人不鬼的襲擊者對我動了手腳,我現在整個人隻是覺得冷,身體卻沒什麽毛病。

我在被子裏縮成一團,過了幾分鍾就緩了過來,但是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還是讓我心驚不已,要不是神奇的殘龍紋,或許我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凍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我努力的回憶著一切,把整個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冷澤天和羅辰,但是我沒看到那個人的麵容,隻記得是個身材消瘦的人,而且聲音沙啞,不知道是故意裝出來的還是原本就那個死聲。唯一讓我記憶猶新的就是他身上散發著堪比鬼物的陰氣,或許他就是個半人半鬼的家夥。但是我所形容的這些,在冷澤天和羅辰眼裏,實在不足以判斷出襲擊者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所以隻好加倍小心了。

我們小聲討論著,冷澤天卻忽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指了指窗外,躺著的我扯著脖子往外看,隻見有三個人在屋子外的雪地上徘徊。一女兩男,女的是那個我們來暮雨溝的時候領我們進來的那個妖豔女人,沒記錯的話之前告訴我們暮雨溝規矩的那個男人叫她梅子。梅子身邊的兩個男人確實生麵孔,不過看那扮相也不是什麽好人。這三個人在外邊轉悠什麽呢?而且我注意到,他們轉悠的那一小片區域,就是我之前倒下去的地方,他們甚至指著我身體在雪地中壓出的痕跡議論著什麽。

“什麽情況,這三個人好像不是什麽好東西。”羅辰小心翼翼地說。

“擦他媽的,你說他們三個能不能和襲擊你的人是一夥的,這是來處理屍體了,但是現在卻找不到屍體了。”冷澤天眯著眼睛說。

果然,冷澤天猜對了!三個人在外邊轉悠了好一會,那個梅子指了指我們所在的小屋,三個人走了進來。我盡力感知著三個人的氣息,都散發著普通的氣息,用聽邪也聽不出任何聲音來,看來這三個人要麽和那個襲擊者一樣是個高深莫測的高手,要麽就真的普通人。

當他們敲門的時候,我趕緊躺下,閉上眼睛裝出一副沒有知覺的樣子,冷澤天和羅辰也有心理準備自然不去點破。羅辰起身去開門,我聽著他們的談話。

“有什麽事麽,不是說住滿一周才能交易麽?”冷澤天不冷不熱地說。

“當然是了,規矩可不能改!我們及時隨意看看,看你們有沒有惹麻煩,哎呀,你們的那個兄弟怎麽了,一聲不吭的躺著不是有病了吧。”梅子發現了躺在**一動不動的我,規矩她認為我應該是個死人吧。

“那是死人吧,咱們抬走吧。”梅子的一個跟班說。

“你他媽說話呢,我兄弟睡著了,你說是死人?你們暮雨溝的人都這麽嘮嗑啊?”冷澤天勃然大怒,聲音提高了不少。

“哎呀,你怎麽說話呢,什麽死人不死人的,小兄弟你別誤會,我這個朋友嘴笨說話不過腦子。”梅子急忙解釋著,但是言語之中透漏著一種迫切,想知道我是生是死。

“嗬嗬,我兄弟沒事,就是睡著了。”冷澤天說。

“啊,真沒事啊,那我們就不打攪了。”梅子說,“真沒事啊”這四個字咬音格外重。

“你沒事,不用你們操心,我們要休息了。”冷澤天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