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哥倆繞開瀾城,先向東南。
餘鬥未飛多遠,卻向南偏轉了些許……
“豆豆,不回水月城了?”顧清風十分敏銳,當即問道。
“嗯……”餘鬥應道,“時間來不及,我連夜去給鶴山宗下聘禮,定下婚期之後,咱們便星夜趕去荊棘之地!”
“嘶?”顧清風倒吸冷氣,表情精彩,“豆豆,我理解你對弟妹一往情深。不過半夜下聘禮,似乎有點……離譜?”
餘鬥擰著眉心,顧慮重重:“荊棘之地開戰,已有數日。鬥獸場有不少喬家的戰靈高手,加上常青幫等附庸勢力,尚有一戰之力。”
“雲霄別苑封鎖,南宮寒身死的消息,未必傳得出去……”
他加快了速度:“隻要我們把南宮寒的死訊帶到荊棘城,西荒國、鬼鐮幫就能穩操勝券。再有大圩國的雙邊貿易政策,荊棘之地西南幫派,便很難再有抵抗之心!”
顧清風緊跟在側,不禁大笑:“豆豆,你可真是東南大陸第一忙人,娶親這等人生大事,都要見縫插針。”
餘鬥表情苦澀:“哥,你就別消遣我了。”
顧清風理解的應聲:“會好起來的——這不,咱們哥倆,又能同闖江湖了!”
分開了數月,不知彼此生死,心裏總是提心吊膽。
現在,一切都將不同!
——
哥倆順著清瀾江,到南平郡界,至鶴山腳下花江碼頭時,已是後半夜。
碼頭徹夜懸燈,幾名鶴山宗弟子,正在碼頭後的房舍內磕些瓜子幹貨,閑聊守夜。
冷不丁聽到碼頭上傳來動靜,領頭的年輕弟子閃身而出,覷見碼頭上有兩個黑衣人,頓張口叱喝:“來者何人?”
隻是定睛一看,其中一個年齡相仿者似乎有些眼熟?
而對方也認識自己,出聲招呼:“那不是……嚴豹,少宗主?”..
“嘿?”那年輕弟子正是嚴豹,瞪眼打量幾回,才恍然大悟,驚道:“你!你是餘鬥!你怎麽跑這來了?”
餘鬥見著熟人,鬆口氣道:“來給雀兒下定。”
這話一出,莫說是嚴豹,跟過來的幾個鶴山宗師兄弟,也都哭笑不得。
嚴豹瞠目結舌,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現在是寅時,再有兩個時辰才天亮,你就算急著當我妹夫,也不能這麽玩啊!”
餘鬥自嘲的一歎:“事急從權,還請少宗主代為通傳。一些事項,在下會向嚴宗主當麵陳清。”
“這……”嚴豹看眼前二人衣飾幹爽,身後亦無船隻,那些江湖傳聞多半是真。
他隻好點頭:“行吧,你們跟我來。”
——
上回走鶴山道,幾乎是一年之前。
那日竹林下的邂逅,令餘鬥永生難忘。
是否“見色起意”尚不好說,但餘鬥心底,定曾有過一個念頭:我不想輸!
走過花江竹林,漸漸登上鶴山道,餘鬥、顧清風驚奇的發現,在那山崖險峻處,竟然修建了一座直上直下的升降梯,高有數十丈!
若不是在九淵礦窟裏見過,餘鬥也未能及時辨認。
嚴豹憑著少宗主的身份,一路暢行,那升降梯以靈元石能量驅動,輪索滑動,發出些“嗑嗤嗑嗤”的聲響。
數息之內,直上鶴山之巔。難怪初來之時,碼頭執事嚴三旗回報通傳,能有那般神速。
後半夜的宗門三殿,僅有零星燈火,三殿之間的宗門廣場上,此時靜靜立著一名鶴袍男子。
他身材勻稱,眉目英挺,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嚴豹見狀,連忙上前:“爹,你怎麽……”
此人,正是鶴山宗主,嚴澤!
“鬧出那麽大動靜,今天夜不能寐的人,怕是為數不少。”嚴澤示意兒子退到一邊,目光灼灼的看向另兩個年輕人。
餘鬥頭一回見老丈人,心裏本有些緊張。
不過聽他言語,又鬆懈不少。
麵色如常的行禮道:“小侄餘鬥,拜見嚴伯伯。”
顧清風也給麵子,招呼道:“晚輩顧清風,拜見嚴宗主。”
嚴澤對於二人的到來,毫不意外,淡笑道:“你們半夜至此,定然急來急去。我就不擺茶招呼了。”
餘鬥倒也直接,便將當下局勢,稍作講解。
又道:“清瀾宗的態度,或以有所轉變。小侄若能有幸,在此刻定下婚期,定能傳唱江湖。就算南宮世家的強者再臨清瀾,也不好插手為難。”
“餘家跟鶴山宗,亦能就此躲過一劫!”
嚴澤微微頷首,之前護送女兒,多曾暗中觀察,對這位準女婿,自然是相當滿意。
不論其修行天賦,還是心性智計,皆為一時之選!
東南大陸,若選同輩中人與之相較,怕是寥寥可數——當然,其身側的顧清風,便是其中之一。
“你與雀兒的生辰八字,我都心裏有數。”嚴澤亦算此局的幕後之人,自能推演荊棘之地的戰局。
他略作思忖,聲音平緩的說:“今是三月初四,寒食節,不宜訂婚——你且將聘禮留下,我自對外人說,我們兩家是三月初七過的大定。到時約上我那餘老弟,也好共謀一醉!”
“至於婚期……”嚴澤的掐算之能,跟餘化不相上下,眨眼之間,便有了提議,“明年六月二十,你要赴望江亭之約,婚期隻能在那之後。”
“屆時江湖動**,需要時日平息,不如暫定十月廿四?庚戌月、乙巳日,正宜嫁娶!”
幾個小年輕,哪裏記得老黃曆?
顧清風聽得雲山霧裏,索性上前一步,奉上一枚虛戒道:“豆豆的聘禮,多在此戒之內。倉皇之間,或還欠些禮數,待三月初七,再由餘家主補齊。”
嚴澤不敢輕慢,雙手接了
正看一眼時,顧清風又道:“大婚之日,家父也會到場,作他們的證婚人!”
“……”
嚴澤看到虛戒之內的豐厚聘禮,不禁有些詫異,得知顧雪堂願作證婚人,頓時明白幾分意思。
就把虛戒捏在手裏,應聲道:“如此甚好,得大圩刀皇證婚,亦是小女的福分。”
三言兩語之間,似乎已經把事辦完。
餘鬥剛欲辭去,嚴澤卻出聲叮囑:“餘鬥,你與雀兒闖**江湖,切記互相扶持、互相信任。危難時刻,定要留得性命。”
餘鬥抱拳行禮:“小侄謹記。”
嚴澤尚未說完,接著道:“迷途之時,勿失本心。自己的命運,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裏!”
“……”
餘鬥正要言語,卻見嚴澤對自己使了個眼色,手指不著痕跡的撫過那枚“聘禮虛戒”。恰好顧清風向外張望,並未留意到其中細節。
“小侄明白。”餘鬥領會其意。
再度行禮,總算辭別。
他和顧清風不再遮掩,就於鶴山之巔各啟戰魂翼,在嚴澤的目送之下,飛入夜空!
數息之後……
“爹,餘鬥給的什麽聘禮?”嚴豹一直旁觀,沒插上話。
現在人走了,自然好奇。
嚴澤淡笑一聲,就把無主的虛戒遞在兒子手上:“你自己看。”
嚴豹施展靈元之力,沉神一掃,臉上頓時大驚:“爹,這……這也太貴重了!光是天品戰技,就有六部!各類奇珍異寶,簡直……”
“呼……”嚴澤輕歎,“這哪是給雀兒下定,這是要買我鶴山宗呐!不過我看餘鬥神色,或許並不知曉,虛戒裏究竟有何寶物。”
嚴豹連連搖頭:“他來下聘禮,自己卻不看?”
“不無可能。”嚴澤眼裏光芒疾閃,也不糾結於此,擺擺手道,“籌備定親宴的事,就交給你了——對方既然誠意滿滿,我們自然不能失了禮數。”
嚴豹天賦不及嚴雀,其精明能幹,卻猶有過之:“我立即寫好禮單,去趟水月城,跟餘家主商量定親宴相關事宜。”
“嗯……”嚴澤本欲轉身,卻隻邁開半步,又回頭道,“你帶著戒指,去叫上大長老,立即從水路出發,務必在辰時之前,趕到水月城!”
如此著急,定然事關重大。
嚴豹不敢懈怠,當即領命而去。
隨著升降機傳來響動,三殿之間隻餘嚴澤一人。
黑暗中,他淺聲禱告:“小局將終,大局將始……餘鬥啊餘鬥,你是否還能步步走對?”
語罷,又是一笑:“都來下聘禮了,還稱什麽‘小侄’?就不會改改口,自稱個‘小婿’?這小子……還是欠些自信。”
——
阿嚏!
夜空裏,餘鬥忽的打了個噴嚏。
顧清風還以為他受寒氣所擾,關切道:“身體還凍著?要不咱先歇會兒?”
“沒……”餘鬥揉了揉鼻子,擤了兩下鼻涕,“就是鼻子癢,可能進了飛蟲?”
心裏卻嘀咕:誰在背後說我壞話?
……
暫不說這哥倆如何趕路,荊棘之地,確實打成了一鍋粥!
西荒鐵騎從苦樓發兵,以雷霆之勢橫掃數百裏荊棘嶺,直抵荊山亂石坡下。於此同時,又分兵兩路。
一路向西,與自家西路大軍會合。
一路向東,與荊山城的鬼鐮幫大軍一道駐入金盆鎮,壓迫荊棘城!
而荊山幫派的強者,早已攜帶黑甲狂蜥等強橫異獸,會同從北而下的白公子、古鷹等人,兩麵夾擊荊棘城!
然而不出所料,鬥獸場內仍有不少戰靈強者坐鎮。
聯合常青幫的高手,並荊棘之地東南幫派,竟在戰略劣勢的狀況下,頑強固守,力保荊棘城不破!
又兼野外作戰,常青幫的藤蔓妖花占據絕對優勢,黑甲狂蜥、死亡鐮刀、踐山蠻犀等地品異獸,竟不好施展。
加上龍爺心知,荊棘城內多有本幫人員的親友,不好勠力強攻。故而雙方大軍,在荊棘城外陷入苦戰。
——
鬼鐮、西荒聯軍帳內,燈火通明。
西荒太子秋玄策,赫居主位。
他手按墨崖刀,身穿金鎖甲,端的是威儀不凡,叫人讚歎。
麾下的西荒鐵騎,雖未參與正麵戰鬥,卻是左右戰局的關鍵力量——畢竟,對手沒有戰豪級別的強者。
而秋玄策此番進兵,帶來的西荒戰豪,至少四名!
此時此刻,不是秋玄策不想揮手拿下荊棘城,而是麵前的鬼鐮幫諸人,請他暫作壁上觀——真由西荒打下荊棘城,這荊棘之地的大半版圖,無疑將會劃歸西荒!
老白幫主想要建立“新朝”的美夢,也會就此破滅。
“我軍前壓至此,已有三日。”秋玄策麵對龍爺,氣勢毫不遜色,“明天日落前,你們若拿不下荊棘城,本宮便會接手。”
話是如此,如若西荒真的占領荊棘城,國境線便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眼下鬼王失蹤,秋玄策並不確定,自己能否守住偌大片疆土。
龍爺咬牙道:“多謝殿下寬限,我已定下總攻計劃——黎明之時,各部便會一齊進兵,不惜一切代價,拿下荊棘城!”
秋玄策見說,點頭道:“我令遣出兩位戰豪將軍,各帶五百精銳,藏於城外林中。日落之時,倘若荊棘城仍未易主,便會加入戰局。”
“……”
龍爺抱拳行禮,當即辭去——黎明就在眼前,決戰即將來臨!
盤踞在荊棘城的對手實力強大,又有東南幫派聯軍,在荒野中虎視眈眈——他必須親臨一線,敢為先登。
畢其功於一役,讓鬥獸場、常青幫,徹底煙消雲散!
——
荊棘城戰場,血光喧天。
烏公子領銜防務,帶地品異獸藤蔓妖花,拒敵於北城之外。又親身涉險地,與鬼臉強者接連硬砰,愣是將荊棘城的防務經營得猶如鐵桶,堅不可摧。
然而,三月初七,黎明。
黑甲狂蜥、雪鷂、死亡鐮刀、踐山蠻犀等地品異獸一齊發難,哪怕藤蔓妖花施展百丈,也難以遮攔,荊棘城眼看式微。
然而,荊棘城內的戰靈強者數目眾多,死戰不退,令得鬼鐮幫眾血流成河,。
眼看黎明將至,各處戰區宛如血色換歌,鬼鐮幫的調度業已完成,將要傾覆一役,忽有兩道輝光閃掠,齊齊閃至!
“哥,你將大圩旨意,宣讀於東南幫派!”黎明將之,滿身疲憊的餘鬥,仍舊沉穩老練,“今日午時,我們學院相見!”
顧清風趕得及時,看清戰局,哈哈樂道:“走著!”
餘鬥則是瞄清人影,往下直掠:“荊棘之地,今日定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