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逃班”也不確切,鬥戰神殿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那些離開的成名高手,要麽“舊傷複發”,要麽“走火入魔”,實在不行就“壽元將盡”,或者“小妾生孩子”……

甭管什麽理由吧,就往上頭遞個條子,也不管上頭批不批,直接溜號!

——

鬥戰神殿的大佬心裏發毛,卻還作怒不得。

先跑的這些老家夥,都是七典七絕的姓氏,曾替神殿立下汗馬功勞。在這微妙時刻追責,恐怕會導致更惡劣的後果。

言及於此,就不得不說鬥戰神殿的人員架構。

其在萬年之前,由九大護典世家的老祖,與白衣鬥戰神的家族構成。修成《戰神寶典》之後,護典世家分封各地,九大老祖追隨白衣鬥戰神進入天門。

從那以後,護典世家每年會按一定數量,向鬥戰神殿輸送封地內的青年才俊,確保鬥戰神殿萬古流傳。

後來,鬥戰神殿擯棄偏見,開始接收七絕世家的新鮮血液。

這些來到淩煙城的青年才俊,起初都有著“衣錦還鄉”的願望。

卻發現,越靠近戰神寶典,所能享受的戰意氣運越強!

許多人紛紛留下,在淩煙城定居,逐漸形成淩煙城一派的“九典七絕”。他們都是各代殿主的忠實擁躉,一心想著衝破天門,升入上界。

所以,李家、杜家並未完全滅族。

就在淩煙城內,依舊存在《禦字卷》護典李家,《異字卷》護典杜家!

不過比起昔日輝煌無比的護典世家,淩煙城內的兩個家族,隻能稱為“小李杜”。因其體量過小,早早被踢除護典世家的行列。

——

那些逃班的強者,自然不是淩煙城本地的“九典七絕”。

多數是分封各處的“七典七絕”,以及一些“雜姓”強者。

論起來都是神殿功臣,資曆頗深,神殿方麵縱然有氣,也無處施展。

流言蜚語甚囂塵上,局麵已然不對。

若是因此交惡“七典七絕”,天下便會迎來一場浩劫!

顯然,剛剛獲得《異字卷》的鬥戰神殿,還不想掀起全麵戰爭。隻要找到《禦字卷》,就有著相當的把握,說服東部三家。

且不說修複《戰神寶典》的事,隻要《戰神寶典》九卷齊全,本身就有不俗的戰意氣運。咱們各出一人分享,一齊衝擊戰神之巔。

難道不好?

——

進入“蒸煮”階段,神殿有些焦頭爛額,餘鬥則是悠哉悠哉,每天過著舒服的小日子。

憑他的眼界以及實戰本領,教導那些想尚未考取神侍職務的年輕人,自然綽綽有餘。南宮子珊依舊會安排殘酷的“外勤任務”,看到那些年輕人陷入絕境,餘鬥曾想出手援護,但是……

終是在南宮子珊的示意下,選擇作壁上觀。

餘鬥明白,那是屬於他們的曆練。

生與死,都是他們自己的事。

一如當年的自己,在同武境的戰鬥中,幾曾需要場外強援?

哪怕是跨級、跨境挑戰,也都是自己和同伴一起拚命!

——

幾次下來,再看到那些傷亡,心裏便麻木了。

改變規則需要足夠的實力。

沒有實力,卻談仁慈?

那就是個笑話。

好似酒桌上,說“今天喝太多了”、“大家刹刹車”的,一定是最能喝的那個人。若是一個“三杯倒”的家夥說出這話,誰會在意?

——

秋末,淩煙城暗流湧動。

但是對於神殿人員,不全是壞事——由於中上層人員出現空缺,許多年輕人得到破格提拔,擔綱了一些重要職位。

南宮子珊在訓練營教學多年,因為教學成績出眾,升任訓練營總教習。

上頭也給南宮家麵子,令“烏月霆”擔任總教習長使,也就是南宮子珊的私人秘書。

說來是芝麻綠豆點的小官,然而神侍訓練營是什麽地方?

是直通鬥戰神殿的地方!

若是沒有特殊關係,想獲得訓練營的名額,都頗為不易。

而餘鬥混到這般地位,對招生名額已經擁有相當的話語權。很多時候,這一期招多少人,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能否安排插班生,也就是筆尖一勾。

荒誕的是,餘鬥盡力低調了兩三個月,卻因為人事變動,突然成了淩煙城各大氏族拉攏的香餑餑。

每日都有淩煙城的名流相邀,所謀無非子侄入學。

餘鬥倒也活絡,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處理得頗為麻溜。眼前的名額不夠,不要緊,還有下一季度的名額,還有明年的名額。

如此安排妥當,雖然貪了不少好處,卻讓人無話可說。

鬥戰神殿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相應職務,本來就有相應的利益。秉公執法固然是好,但讓一個毫無根基的烏月霆去當鐵麵包公,未免異想天開。

時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鬥戰神殿眼裏,烏月霆能權衡利弊,作出妥善安排,沒讓各家大佬因為訓練營的名額打起來,已經相當不錯!

——

隨著地位提升,烏月霆的武境也進步飛快。

旁人亦不疑心——這小子能在九寒世界立功,必有其非凡之處。加上得到柳天鳴、烈百城、南宮子珊三方照拂,進步慢了才叫奇怪!

在天才遍地走的淩煙城,戰驍、戰靈一個月升一星甚至兩星,都是司空見慣。

烏月霆得了許多好處,理應如此!

於是,餘鬥順理成章,將自的武境提至七星戰靈。也在暗中用功——神侍訓練營內的文淵閣,有著全天下最豐富的戰意典籍。

在這裏,他可以學到最全麵的戰意知識,最基礎的戰意架構。

了解為什麽人類的血肉之軀,能夠憑著各種戰意,掌握通天徹地的神通。

……

當然了,他泡在訓練營文淵閣裏,同樣合情合理。

一個來自九寒世界的窮小子,得了諸多機緣,就該好好珍惜。

南宮子珊可以喜歡一個普通人,但是不會喜歡一個不上進的廢物。

對她這樣的高位女子,養個吃軟飯的男人,還不如養一條聽話的狗。

餘鬥既然和烈百城放出“軟飯硬吃”的豪言壯語,自然言出必行。否則也對不住烈統領的一番好意,演得太過窩囊,烈百城一後悔,事情可就精彩了。

好不容易來到淩煙城,餘鬥可不想因為男女之情,而橫生枝節。

畢竟敢在此地爭風吃醋的,誰不是個七典七絕?

咱可惹不起!

——

深秋清寒,一天下午。

“翹課”的餘鬥在文淵閣泡了一日,待到外邊天光漸暗,才收拾一番桌麵,將借閱的戰意經典登記歸還。

走出文淵閣,正尋著回家的方向,卻有一個穿著黑衣的年輕男子在外邊等候多時。

從門側迎上前來,臉上堆笑,行禮道:“學生李複,見過烏長使!”

餘鬥停下腳步,未敢自居,抱拳還禮。

缺不開口,隻是問詢的看向對方——他武境非凡,卻並不記得眼前的年輕人,是訓練營的成員。

果然,李複麵露祈求,訕訕道:“冒昧打擾,在下其實並非訓練營的學生,但有一事,想要告求烏長使。”

餘鬥恍然——還是為了訓練營名額。

不過今番情景,卻是有些奇怪。

往日求通融,來的都是淩煙城名流,說出去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往往禮數周全,從不唐突。

似這求學的小輩突然找上門來,還是頭一回。

餘鬥仔細打量一番,一本正經的道:“李公子按照報名流程,正常申請即可——憑李公子的武境,理應入選。”

李複看著稚嫩,還不到二十歲,卻已四階覺醒,如今有著二星戰靈的武境!

往常來尋方便的,都是些天賦欠缺的世家公子。

眼前的李複卻是根基紮實,天資不凡。

餘鬥也是有一說一,照正常流程,對方確實有著極大概率獲得訓練營的名額。

順利的話,半年左右就能考取銀甲神侍。

……

話是這麽說,李複的眼神卻是有些閃爍。

他見餘鬥有舉步之意,連忙道:“烏長使,學生的情況有些複雜,若是方便的話,且請移步……”

話沒說完呢,就見餘鬥搖頭笑聲:“太陽落山了,我得回去做飯了。”

李複眼前一亮,似乎早有考慮,連忙道:“城南江上有處‘風雲樓’,河鮮做得極好,南宮老師特別喜歡那家的菜肴!”

“……”

餘鬥剛走沒一步,又停了下來。

南宮子珊對淩煙城向來冷漠,稱得上喜歡的餐館酒樓就那麽幾處。

第一回請餘鬥出去吃飯,是與張府一巷之隔的湘味館。閑聊時自然提及,城南江畔上的“風雲樓”。

也不知李複去哪裏探得消息……

“李公子客氣了。”餘鬥一直保持友善,“想必足下來自護典李家?”

“呃……”李複臉色發僵,一時訕訕。

他低著頭,眼神遲疑,應又不是,不應也不是。

餘鬥對“風雲樓”倒是有著幾分興趣,但是猜出對方來頭,攤手作無奈狀:“在下雖然初來乍到,卻將神殿的規矩牢記在心。”

“岷山血戰之後,李杜兩家永享神殿供奉,兩族子弟無須入仕,即可享受等同銀甲神侍,甚至金甲神侍的待遇。”

“過去六七十年,除了極個別的強者,再未有李杜子弟進入神殿任職——這都是天下蒼生,對兩族的感恩。”

“李公子為何……”

他好奇打量,心裏狡黠——在淩煙城等了許久,一直苦無頭緒接近“那人”。不料這“頭緒”居然自己找上門來,真是意外之喜!

——

夕陽之下,李複的身影被漸漸拉長。

他見餘鬥道破玄機,忽的咬牙,強行壓下心中踟躕,神情懇切的道:“身為李家子弟,每日聽到關於先輩英烈的事跡,理應奮發圖強!怎能坐享榮華富貴,不思進取?”

“……”

餘鬥聽罷,表情平靜的看著李複,一時不知作何言語。

他的真實武境達到戰豪,神庭靈竅的境界則是更高,加上豐富的江湖經驗,能夠輕易判斷對方是否說謊。

顯然……

這是一條在暗流湧動中,不禁在激流中躍起的魚兒。

若能跳過龍門,便能化龍騰飛。

否則,便會隨波逐流,直至墜入深淵。

——

“那……”餘鬥故作讚歎的點了點頭,“我去問問南宮總教習的意思?”

李複一聽有門,頓時兩眼放光:“好,好!有勞烏長使!”

——

於是乎,餘鬥帶著李複從文淵閣來到教學區,鋪開靈元之眼,輕易找到了位於區域之內的南宮子珊。

他靈元傳音:“李複公子相邀,請我們去風雲樓晚餐。”

南宮子珊正準備回家,聽到餘鬥的傳音,動作滿了幾分,一邊下樓一邊回複:“李複?淩煙城護典李家的二公子?”

餘鬥暗笑,南宮子珊待在神侍訓練營,自然掌握了許多淩煙城情報。

一聽名字,便知對方來路。

連在家中排行第幾,都是一清二楚。

“帶著李家環佩,戰意氣息醇厚堅韌,應當是了。”餘鬥先是應聲,旋即話裏有話的道,“現在流言四起,或是‘寒雪夢魘’作祟。既然李家公子尋上門來,或可……讓上麵的大人們通融通融?”

南宮子珊雖不及南宮辭,卻也是聰慧之人,一點就通。

順勢道:“也是,城中的‘小李杜’本就尷尬,眼下特殊時期,讓他們重回視野,倒是能夠起到一些牽扯作用。”

“你讓李複公子稍等,我找柳天鳴,一起去尋金甲至尊請示。”

——

日漸西沉,訓練營各處亮起燈盞,教學區的學員走得七七八八。

晚秋的清涼,隨著秋風輕輕拂過,讓人心底生出幾分不安。

“烏長使?”李複等了許久不見動靜,本就踟躕的心底,更是忐忑起來,“南宮總教習若是不方便……學生可以改……”

正想說“改日”,卻見餘鬥把手一揮。

臉上浮出些欣然之色,就拍拍李複的肩膀,將其引而向外:“走,咱們去風雲樓……”

“唉?”李複雲山霧裏。

疑惑之時,卻見一襲美麗的紫金裙裳飄若雲絮,輕盈掠至。

從外趕回的南宮子珊朝餘鬥眨眨眼,微笑三分:“夫君,讓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