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念神采奕奕的麵龐,隨著這句話,忽然就寂靜下來。

韓欽赫察覺不妥,手臂力道鬆了些,小狸花趁機跳出去,穩穩落地。

“你說的有道理,”薑念垂著眼,纖長眼睫扇動,“你先撐過這幾日,我再……好好陪你,行不行?”

她仰起腦袋時,麵上掛著熟稔乖巧的笑意。

韓欽赫盯著她,心中生出一陣不適。

這就是她應付謝謹聞的樣子嗎?

可真不像她。

“笑得真難看。”他別過頭嘀咕一句。

薑念立刻蹙眉,“你說誰難看?”

所有人都吃這一套,怎麽就他愛找茬?

“欸——這就對了,”韓欽赫忽然指著她,“我第一回見你就是這樣,所以啊,跟我就別裝了。”

他搭了搭薑念肩頭,顧自往外走。

“布莊的事我會上心,你忙你的,記得不忙了過來看看。”

男人的話回**在耳邊,薑念不由得想起兩人第一回見麵。

宣平侯府北園外,他攔住自己去路;被困在北園後,她們配合默契,闖出了一條生路。

要說幾個男人裏最懂自己的,那一定還是沈渡;可真要說最熟悉自己手段的,非韓欽赫莫屬。

她從來沒什麽好臉色,這人似乎也沒在意過。

布莊的事扔給他,薑念很放心,一方麵相信他的能力,另一方麵兩人先前有約。

這半年虧了都算他的。

薑念風雨無阻地跑了七日,將名單上的人家幾乎跑遍了,每次都往後院鑽,硬要人把所有女眷請出來看看。

可惜,就是沒有。

失望的陰霾籠在她頭頂,薑念認為,自己的方向並沒錯。

可再找不到采禾的下落,她隻能另辟蹊徑。

十年前的舊案,線索本就少之又少,更何況謝謹聞借力的時效有限,她怕在兩年之期到達前,自己還是一無所獲。

“姑娘暫且寬心,今日還有一家呢。”碧桃端了盤點心進來。

薑念撚了一塊,磨洋工似的半天沒啃掉一點。

剩下的那戶,是位年輕的戶科給事中,才二十七歲,壓根不在梧桐給的名單上,住得還遠,要不然薑念昨日就跑完了。

“走吧。”

沒吃完的桃酥不能浪費,她隨手丟進嘴裏就往外走。

都沒踏出院子,已經有個男人迎麵而來。

碧桃看了看他,正要拉著香痕退下,誰想男人已然開口:“等等。”

謝謹聞叫住了她。

碧桃隻得低著頭問:“太傅有何吩咐?”

薑念嚼著口中桃酥,這才注意他手裏提著個食盒。

“白刃給她的。”

他把東西遞給薑念,薑念才送到碧桃手裏。

昨天塞了一包袱吃的不夠,竟然還讓謝謹聞送來。

碧桃隻管接過去,忍不住問:“怎麽……他不自己送來?”

原先是不敢這樣和他說話的,可既然謝謹聞都肯幫人送東西,碧桃便也壯了膽子問一句。

“有事交代他去做。”

“哦……”

碧桃捧著食盒對人行禮,“多謝太傅,奴婢告退。”

等兩個丫鬟離去,謝謹聞都走到跟前了,薑念才好不容易咽下那口桃酥。

方才塞得太急,差點噎住了。

“大人。”她這才顧得上喊人。

謝謹聞隻盯著她,忽然抬手朝她伸來。

薑念僵直著身子,垂眼見他指腹拭過自己唇角,手上沾了點碎屑。

等鬆開時,他隨手撚著指腹,“這麽大的人,吃東西還存點。”

薑念聽出他的打趣,便隻說:“方才急著出門,一時疏忽。”

“你要出門?”

大佛來了,那位戶科給事中也沒什麽吸引力,薑念便道:“不是什麽要緊事,大人來了我便不去了。”

謝謹聞原本沒想著來的。

隻是回到聽水軒,看見窗下種的那棵樹長大了,當初生在牆縫中的幼苗,如今已有半人高。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不習慣沒有薑念的聽水軒,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大人要進來坐嗎?”

小姑娘看著很高興,腳步輕快踏回門內。

謝謹聞來過她房裏,隻是那回想好要疏遠她,放下人,也沒仔細看過。

“大人坐,吃點心。”

屋門在身後合上,他也不想拐彎抹角,高大的身軀貼上薑念後背。

還不等將人抱緊,就察覺她渾身緊繃。

他黑眸一沉,虛虛攬著她問:“怎麽了?”

薑念該怎麽說,有段日子沒見,中間她經曆許多事,忽然被男人抱住,竟有些不適應了。

“好久沒跟您這樣近了……”她調整呼吸,讓自己放鬆下來靠在人胸膛,“大人,我都快忘了這種感覺。”

男人眉眼鬆動,認真道:“也沒多久。”

見麵是見的,隻是許久沒有抱著她睡覺了。

明明隻是個半大的丫頭,可隻要抱著她,謝謹聞就莫名安心。

薑念是背朝他站的,夏衫領口低些,男人的呼吸噴灑在肩頸處,隨後他便俯首來嗅她。

也就片刻,男人停住動作問:“擦了什麽?”

謝謹聞站直身子,大手扶住她肩頭,將她轉過來。

薑念隻說:“有味道嗎?”

她縮著身子去聞自己,嬌憨的模樣引男人勾唇。

“很淡。”但的確有。

謝謹聞討厭任何熏香的味道,薑念和他睡一起時牢牢記著,這兩個月才有點疏忽,擦了韓欽赫給的香膏。

“我不知大人要來,”她低著頭解釋,“近來日頭曬,就在身上抹了香膏,大人不喜歡我便不用了。”

這麽久不見,她仍舊乖巧貼心。

謝謹聞再度俯身貼近,閉上眼仔細感受。

是很清幽的味道,不算惹人厭。若非對她太過熟悉,恐怕都要以為是她身上透出來的香氣。

“用著吧。”

小姑娘愛美,總不能連這點東西都限製。

薑念卻很認真地抬眼看人,“那大人下回來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就不擦這東西了。”

謝謹聞撫過她的腦袋,也沒說好或不好。

“大人近日很辛苦吧。”

謝謹聞一低頭,見她直直盯著自己,“何以見得?”

小姑娘眨眨眼,麵上心疼藏不住,“您眼睛底下都青了。”

其實不問也能猜到,就如今這局勢,小皇帝罪己書都下了,可見星隕帶來的動**不小。

謝謹聞沒有向人訴苦的習慣,也不覺得薑念懂這些,隻拉著人要坐下。

“近來好些了,有空來見你。”

薑念聽出他語中疲憊,旋身圈住人腰身,“那我陪大人休息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