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往後挪幾分,眼神也避開。
蕭珩什麽都好,就是太順著自己了,坐在自己榻上,一副任人采擷的模樣,簡直是在挑戰她的良心。
她又不是什麽好人,良心本就不多的……
“蕭珩。”她艱難開口。
“嗯?”
“我們……要不還是分開睡吧。”
在人錯愕的目光中,薑念強迫自己若無其事地爬下床。
“我下去找找,看有沒有多的床凳什麽的。”
換完衣裳走到門外,她重重鬆口氣。
蕭珩似乎還留在榻上。
她也沒辦法,看他睜著一雙幹淨的眼睛,認真地對自己說,你可以做任何事,薑念頭皮都是麻的。
蕭珩真的幫了自己很多,她不想恩將仇報;要怪就怪她是個混賬,最怕對人負責。
“唉。”
不知不覺走到一樓的甲板上,一群士兵正端著碗蹲在一起吃飯。
見她來了,一個個陸續站起身,喊一聲“薑姑娘早”。
薑念打起精神回一句“諸位早”,才又問:“今日吃什麽?”
“廚娘包了餛飩,姑娘來一碗嗎?”
“好。”
薑念吃飯時心不在焉,一直想著,若蕭珩過來了自己該怎麽辦,又該怎麽跟他解釋雲雲。
還是後來校尉問起過關口的事,她的心緒才扯回幾分。
“我想了一個辦法,聲東擊西。”
她把昨日說給蕭珩聽的策略又說一遍,周邊士兵都圍過來。
“我們在常州府耽擱一個月,若是走水路早該到京都了;如今她們算算日子,必定猜測我們是走陸路。”
“那我們就從陸路走,多送幾個人給她們。”
她這個辦法大膽又新奇,聽得周邊一圈男人拍手叫好。
“妙啊薑姑娘!”
還有一人問:“先前那個渾水摸魚,不會也是您的計策吧?”
薑念衝那人笑笑,輕輕點頭。
這十幾人都對她更加恭敬起來,難怪出發前的那一夜小侯爺都聽她的,原來她才是坐鎮的軍師。
又有人問:“薑姑娘,小侯爺今日還沒起嗎?”
尋常這種時候,他早就跟人一起吃完飯了。
說到他,薑念還是有些心虛,隨口接道:“應當快起了吧,我上去看看沈老太爺。”
薑念剛一上去,蕭珩就從樓上下來了。
怎麽說也是一起打過仗的,給人打了碗餛飩,一群男人都看出蕭珩不對。
平日裏,都是跟薑姑娘出雙入對的;今日就像特意避著,一個上樓一個就下樓,絕不碰麵。
因此用不著半日,這十幾個賦閑在船上的士兵,又自覺湊成一堆。
有人忍不住開口:“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
“吵架了?”
“小侯爺什麽都依薑姑娘,怎麽吵得起來。”
“有道理。”
幾個大老爺們,成過親的都寥寥無幾,忽然沒人說話就大眼瞪小眼,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最終,他們將目光投向那名校尉。
“頭兒,哥幾個就你成親有女人,你看這是怎麽了。”
校尉被盯得無奈,“這……”
他該怎麽講,這薑姑娘跟小侯爺的事,壓根不像自己跟自家婆娘。
“都瞎操心什麽呀!”他隻能暫時拿出自己“頭兒”的威風,“一群大男人,嘰嘰歪歪像什麽樣子。這幾日都休息好,薑姑娘回頭要用我們呢!”
於是他們沒能議論出什麽,隻能散了以後三兩成群,還在偷偷猜測。
薑念沒能注意他們,甚至暫時把蕭珩扔到了腦後。
因為沈老太爺,又不認得她了。
薑念進去時,女使正扶著他起身,他嚷嚷著:“怎麽初春的天,會有這麽熱?”
“太爺!”
老人家仰起頭,看她的眼光全然陌生。
隨後又說:“這裏有一個就夠了,你去看看,阿渡起了沒。”
初春,船上,沈渡。
薑念問:“您知道我們去做什麽嗎?”
沈老太爺蹙眉望向她,“怎麽你連這點事都不清楚?阿渡是要去赴春闈的,你們幾個女娃娃,平日裏少打攪他,知不知道?”
薑念這便知道了,三年前沈渡上京趕考,沈老太爺是坐船陪著他去的。
伺候的女使仰頭來看她,她隻衝人輕輕搖頭,轉身去了隨行的大夫屋裏。
“這記性的事我也沒辦法,再說老人家……也就那麽兩個月了。”
薑念問:“那我們要怎麽做,把先前的事再說給他聽嗎?”
中年大夫擺擺手,“不必,給人徒增煩惱罷了,興許睡一覺他自己又能想起來了。”
她隻能又點點頭。
走出門時,又聽見沈老太爺在問沈渡住哪裏,女使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也是,她壓根不知道沈渡是誰。
“太爺,”薑念拾掇好神色上前,“公子正溫書呢,叮囑我們不要去打攪。”
“哦……”
“今日天氣不好,您要不還是回屋去,一會兒公子出來了,我叫他來見您。”
沈老太爺盯著她,過了會兒才緩緩轉過身,“行。”
薑念趁機交代了那個女使,阿渡就是老太爺的孫子,隻管順著他說,不必多糾正。
女使點頭應下,誰料進門後老太爺卻問:“你何時來我家伺候的?”
她便隨口說:“太爺您忘了,我是臨時雇來陪著上京的。”
“哦,也是,”他自圓其說著,“家裏那麽忙,也帶不出來人。”
人被扶到榻上坐定,他忽然又問:“那剛剛那個呢?我瞅她有幾分眼熟啊。”
“是嗎?”女使也不知該怎麽編,隻能順著問,“如何眼熟?”
“難說,”他忽而正了神色,“你跟我說老實話,他是不是阿渡帶上來的。”
“啊?”
“不行,那丫頭生得俏,阿渡這時候怎麽能分心呢……”
女使好說歹說,才終於把人勸住,不要再出去管別人的事。
還鄭重其事地發誓,一定盯好公子,不叫旁的女子近他身。
薑念也不在意這些,見人又睡下,才略微安心幾分。
黃昏時起風了,大風大雨隨夜幕一起落下,刮得房裏窗子震個不停。
薑念這時才發覺,已經一整日沒見到蕭珩了。
這麽晚了,外頭又狂風驟雨,他竟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