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念?薑念!”

桂枝姑姑見她闖進來,也是驚了一跳,忙去穩她,“薑二姑娘,您稍安勿躁。”

整個侯府都是薑念那邊的人,薑妙茹又怎麽肯真被人輕易攔下。

她年紀輕反應快,猛地衝向門邊,桂枝都嚇壞了。

“來人,請薑二姑娘出去等!”

薑妙茹人被製住,嘴卻仍是自由的,高喝著:“侯府這是什麽做派,孤男寡女叫人在裏頭,還把門窗都閉上!”

這動靜鬧得不小,沒能逃過兩人的耳朵。

薑念主動解釋道:“我那姐姐放不下沈先生,必定以為我和沈先生在裏頭,才這般沉不住氣。”

這樣一鬧,方才的曖昧旖旎都被衝淡,薑念似是忘了說過要人娶她。

謝謹聞喉頭發緊,“她以為你和沈季舟,在裏頭做什麽?”

小姑娘氣得捶他肩頭,又被人攥了小臂,“空口白話的,您又猜忌我!”

男人神色不悅,她才又道:“往常沈先生來,這門窗都是開著的,今日您一來就關上,旁人能不嚼舌根嘛。”

“又怪我了。”

“不怪您嗎?”

小丫頭滿麵義正言辭,上挑的眼睛狐狸似的,若非有人在門外鬧,謝謹聞真想多逗一會兒。

薑念再一使勁,終於從人懷裏脫身,理了理發皺的衣裙,快步走向門邊拉開門。

“姐姐吵什麽呢!”

薑妙茹見她出來,狠狠甩開拉著自己的女使,“我吵?我是怕你敗壞我們薑家的門風!”

她探頭朝裏,就想看看裏頭男子到底是何情狀。

卻見一男子緋色官袍,步調沉穩,從裏頭踱步而出。

看這模樣略有幾分熟悉,想必還來過薑府。

身邊人都低頭不敢說話,唯獨薑妙茹冷笑一聲,“我的好妹妹,你可真厲害。一日不見,竟又新勾上了一位大人?”

她講話十足難聽,可今日謝謹聞在,越難聽越管用。

薑念故意失了往日氣焰,語調淒楚,“姐姐何故這般說我?”

薑妙茹卻隻當她做賊心虛,轉向緋袍男子道:“這位大人,可要請您擦亮眼睛看清楚。我這妹妹折春宴上同韓家公子好了,如今這婚事不鹹不淡地拖著,韓家不上門,卻也不說要斷。”

“您上這兒私會她,當她與侯府養的家妓何異?”

這話把一眾人都驚著了,尤其是桂枝姑姑。

她是清楚謝謹聞與薑念私交的,的確見不得光,可也不禁人這般說。

薑念隻覺後背一寒,側過腦袋,從沒見過謝謹聞臉色這樣難看。

凍死人了。

男子越過她走到薑妙茹麵前,語調平靜似真心詢問:“你方才說,她是什麽?”

薑念心裏一咯噔。

薑妙茹仍舊無知無覺,譏笑道:“她薑念,不過是侯府養的一個……”

啪——

薑念以為謝謹聞會掐她,卻不想,他重重甩了個巴掌。

薑妙茹倒在地上,左側臉頰火辣辣地疼,一摸便沾了滿手血。

“你……你竟然打我?”

男人漫不經心地上前兩步,勾金線的皂靴定在她身側,脊背微屈朝她俯身。

薑妙茹以為他還要打,驚叫一聲蜷了身子,死死擋住自己的臉。

謝謹聞被她的手臂無意蹭過,頓時厭惡蹙眉,扯下她脖頸上瓔珞便立刻收手。

淡白珍珠玎璫散落一地,謝謹聞不在意,隻查看上頭墜著的那塊紫玉。

玉色通透溫潤,又雕成如意鎖的樣式,真是眼熟。

“去年西北進貢的一批玉料,獨這塊紫玉最為上乘。”

他還記得,那時他囑咐梧桐取出來製成簪子,匠人來報說這麽大一塊料子,做發簪太笨重,切開來又可惜,不如雕個花樣製條瓔珞。

還是他親口說的,要雕一把雲紋如意鎖。

現在,卻出現在這個女人的脖子上。

薑妙茹隻蜷在地上顫抖,薑念適時上前道:“前段日子,我將幾件特別喜歡的送回家鎖著,想必是我姐姐……”

偷了,搶了,還是要了去,都不要緊。

謝謹聞眉眼間沉著殘忍的笑意,問:“這麽想做家妓?”

眾人麵上一凜,隻恨不得將腦袋低到地裏去。

薑妙茹久未聽見有人答複,小心轉過頭去看人,才發覺這男子是同自己說話。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她也顧不上護臉,慌忙跪到人麵前,“您若是喜歡這東西,您盡管拿去;我家裏還有許多,隻要您能放過我這一回,我便將其悉數獻上!”

薑念歎了口氣。

什麽叫越描越黑啊,本就是咬死偷了一樣的事,現在全不打自招了。

薑念也沒算到謝謹聞會來,原是想著將她們母女倆盜竊的事告知薑默道,再借著謝謹聞已知曉的名義施壓,逼薑默道處決這兩人。

卻不想薑妙茹運氣這樣差,竟真的人贓並獲。

她捂著高腫的半邊臉,再怎麽哭都不見楚楚可憐,反而有幾分滑稽。

“來人。”

男人一開口,桂枝姑姑立馬屈身道:“老奴聽命。”

“把她送去吏部侍郎王潤昌府上,就說,是我賞他的。”

王潤昌此人年過半百,平日為官倒沒什麽把柄,獨有一樣:五十之人,獨好十五少女。

妾室養不下了,便隻能蓄養家妓。把薑妙茹送到那兒,不就是要叫她做王家的家妓。

桂枝姑姑應了聲“是”,卻也不覺得薑妙茹冤枉。

人都在侯府了,自己好聲好氣地勸過了,不聽,硬是要鬧,話還說得這麽難聽。

這下好了,什麽下場都是她作出來的。

“薑二姑娘,您看是您自己走出去,還是我們拉您出去?”

薑妙茹聽過王潤昌的名聲,渾身癱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憑什麽,憑什麽……”她魔怔似的念叨著,“我爹是朝中八品官員,我是正經官宦人家的小姐,你憑什麽……唔唔!”

桂枝隨手扯了塊帕子塞她嘴裏,一路讓人製著她走。

在她耳邊輕聲道:“您方才見的那位大人,便是謝太傅。”

“您這天天穿金戴銀的,怕都是謝太傅賞給念姑娘的物件吧。”

她嗚嗚咽咽搖著頭後悔,卻徹底失了辯駁的機會。

桂枝好聲好氣道:“薑二姑娘還是少些掙紮,大家都好辦差。”

出了這道門,怕是也擔不起“姑娘”這兩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