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園子也不是沒遇過這種事,有一兩個罪臣之女,起初還裝貞潔烈女,誓死不從。

打是不舍得打的,王潤昌就想了個辦法,把所有人都叫出來,然後把新人衣裳扒光,赤條條在園裏走一圈。

身上沒傷,卻能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這也不是新鮮事,見識過薑妙茹的瘋勁,那兩個來勸的女人閃到一邊,生怕她鬧起來波及自己。

“你們做什麽!放開我!”

畢竟是嬌養的小姐,薑妙茹鬧了幾個時辰,這會兒早沒了力氣。

兩個婆子摁住她,另兩個費好大一番力氣,扯壞了幾粒金扣,才將她上身一件襖衣從頭上剝下。

等她們的手伸向褶裙時,王潤昌探頭朝門口看了看。

見薑念八風不動立在那兒,他鬆了鬆神,也沒喊停。

正是將要入夏的時節,褪了襖衣褶裙,女子身上便隻剩一身裏衣,再往裏貼身的衣裳,那可就擋不住什麽了。

“求求你們,別動我……叫我見見我爹,他不會不要我的,求求你們……”

她哭啞了嗓子,王潤昌眼見她扯不住衣襟,又去詢問門邊少女。

薑念衝人輕輕點頭。

“行了——”

幾個婆子都被她撓破了手,更有不當心的,臉都被撓花了。一聽王潤昌開口,都晦氣地扔下人就走。

薑念對身邊人道:“留兩個人,過一盞茶把她送來薑府,其餘人現在就跟我走。”

一件衣裳蓋住身子的時候,薑妙茹渾身癱軟,淚水洇濕一地。

薑念今日格外不同,自邁進薑府大門起便氣勢洶洶,直接就問薑默道在哪兒。

“這個時辰,老爺午睡呢。”

被她逮住的不是旁人,就是崔紅繡身邊的銀珠,平日沒少仗勢欺侮自己。

“姑娘什麽事這般著急,等老爺醒了再說吧。”

薑念根本不理,風風火火跑到主院,推了薑默道的門便進。

男人正要埋怨是誰擾人清夢,便迷迷蒙蒙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隻當自己還在夢裏。

“月華啊,再歇會兒吧。”

薑念聞言挑眉,他竟將女兒認成了已故的妻子。

“爹爹安睡,可知外頭鬧了多大的亂子?”

脆生生的嗓音,叫他陡然清醒幾分。

“是……念兒啊。”

薑念不複往日乖巧的模樣,側頭吩咐著:“把門關上,不許人打攪。”

正是日上南天的時候,木門一閉攏,就把那點日光都擋在門外,隻餘滿室陰沉。

薑默道這才略微醒神,披了衣裳踩了靴子,麵上顯露不悅,“你進爹爹房裏,為何不扣門,不叫人通報?”

薑念嗤笑一聲,“我替爹爹的前程,替我們薑家的往後心急如焚,您倒好,這家主是如何當的?”

自打林氏的父親亡故,已經十幾年沒人敢這樣同他說話。

“你……”

可不等他責問,薑念又道:“我問您,我送到家裏的首飾,千叮嚀萬囑咐,要您一定看牢,您是怎麽做的?”

男人依稀記得這茬,因是女人家的首飾,又是當朝太傅賞的不好變賣,薑默道便叫庫房的人上鎖收好,後來也沒怎麽過問。

“不過幾件首飾,是少了還是多了呀?”

“我那好姐姐,薑妙茹,”薑念湊到他邊上,特意拔高著聲調,“她今日穿戴著謝太傅賞的東西,還當麵指責謝太傅與我私通!”

“這也不是什麽……你說什麽?!”男人眼珠子都要瞪到眼眶外麵,瞌睡全散。

薑念直起身子,在他震驚的眼光中涼涼道:“我不過關起門來,想著私底下說說您升官的事。畢竟他是太傅,我又好歹沾了半點親,為著我們薑家,我這臉不要便是。”

“哪知茶才喝了半口,薑妙茹便在門口喊打喊殺。這還是小的,人家一眼看出來她偷東西;我本能圓過去,說我送的便是,姐姐又硬要說那些醃臢話,攔都攔不住。”

“父親您知謝太傅說什麽嗎?他原想提拔您去吏部,見了您那好女兒,說您連自家芝麻大點的後院都管不好,又何德何能管朝廷百官。”

她一氣兒說完,聽得男人呆坐原地,心緒起起伏伏,最終線團似的纏在一起。

“那,那現在怎麽辦?”

他望向自己最小的孩子,如抓救命稻草。

薑念抿了抿唇,斂聲道:“姐姐口出狂言,被謝太傅打發到了吏部王侍郎府上,做家妓。”

剛站起身的男子跌坐回去,顯然也是被這處決嚇懵了。

“茹兒,隻是個孩子啊……”他失魂落魄歎一聲,忙抓了薑念的手,“你再幫我同謝大人說說,丫頭不懂事該怪娘,與我這當爹的沒幹係啊!”

薑念:“……”

靜默,死一樣的靜默。

薑念無措地眨眨眼,覺得這事好笑,又實在笑不出來。

畢竟是為人父,連她這個做冤家的,都不想薑妙茹落得那個下場。

他這個父親,當即想到的卻是,能不能保全自己的仕途。

見她張著嘴不出聲,薑默道急得不行,“念兒,你倒是說句話呀!”

薑念緩了緩,重新理過思路才道:“我把姐姐保下來了。”

薑默道眼神飄忽,這才想起應當關切女兒幾句,“哦,她……她在家中跋扈慣了,被人教訓教訓也是好的。”

薑念趁他低頭,終歸是被人氣笑了。

也正是此時,院裏崔紅繡的戲台子已搭成。

“茹兒啊,為娘的心肝啊,是誰害得你這樣?天大的冤屈,天大的冤屈!叫你爹爹為你做主啊……”

薑念一瞥他,薑默道立刻去揉眉頭。

“敗事有餘的東西!”

崔紅繡摟著女兒進門,還沒哭呢,驚得指著薑念,“你,你怎麽在這兒!”

薑念隨手拉把圓墩,輕巧道:“我這奔忙了一路,有什麽事姨娘等我坐下再說。”

崔氏一見她這模樣,還有什麽不懂的。

“好啊,是你又欺負我茹姐兒是不是?你……”

“夠了!”

今日這一場,薑默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向著崔氏母女。

“你養出來的好女兒,偷人家的東西,還舞到正主跟前!還,還……”他一口氣沒接上,蹙眉捂上心口。

薑念恨不得來一把瓜子,此刻沒有,便見縫插針道:“爹爹莫動氣,氣壞了身子如何使得。”

男人稍稍冷靜,便看見躲在崔氏懷中,麵頰紅腫衣冠不整的薑妙茹。

就是她!敗壞門風,壞了自己的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