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謹聞本是想著,等她們從仁壽宮出來,再傳來內閣這邊。

可就是坐不住,腿腳都跟不聽使喚似的,一定想要過來看看。

誰知道,又看見這兩人在一處了。

小丫頭還算有良心,瞧見自己時,眼睛亮了亮。

他不肯再往前一步,隻立在原地對人道:“過來。”

薑念給沈渡行禮走個過場,也顧不上看他的神色,便匆匆朝人走去。

“大人。”

出乎意料,男人竟順勢接過她的手。

“去禦花園是吧。”

觸到他溫涼手心時,薑念心慌了一瞬,也顧不上身後人還在看,要特意邁大步子,才跟得上身邊高大的男人。

過了會兒,謝謹聞察覺她跟得吃力,步調放緩了些。

這下可好,原先乖乖被牽著的少女得了空,暗暗使勁想要把手抽出去。

他蹙眉不悅,少女卻低頭羞怯。

“大人,這是在宮裏……”

謝謹聞唇角勾了勾,卻握她更緊,將那嬌軟的身子拖近些,緊緊挨著自己。

“宮裏如何?”

小丫頭這時扭捏極了,“許多人會看見的。”

“你怕他們看見?”

“我怕他們議論大人。”

謝謹聞也知道,其實不該同她這樣親近。

可方才見了她與人走在一起,這會兒就是想找補回來。

畢竟,這是他的人。

“怎麽同沈季舟在一起?”

薑念心道長進了,現在不生悶氣,會問了。

“沈大人也是被太後娘娘傳去的,太後與義母似乎有話要說,就打發我和沈大人出來了。”

天衣無縫的回答,身邊男子卻良久不曾出聲。

兩人靜默走出幾丈路,謝謹聞忽然道:“薑念,想我了?”

薑念眨了眨眼,纖長羽睫扇出些不安。

“大人怎麽問這個。”她似是羞怯極了。

“方才你見著我,我便想起了你從前,”男子沉聲說著,“你十三歲的時候,天天纏著我說喜歡。”

薑念心道那是自然,隻有裝得足夠蠢,才不會惹來這位的猜忌。

“您也說了,那是我十三歲的時候。”

和他兜了那麽大一個圈子,確定了這人心裏隱約是有自己的,薑念便一直省著力氣,不把兩人的關係推近,卻也不至於疏遠。

兩年時間並不短,她要熬出頭,就不能輕易將這層窗戶紙捅破。

果然,謝謹聞的主動是有限的,她不去接,他也隻歎一聲:“的確長大了。”

她今日穿了侯夫人挑的衣裳,藕色上衣玉色褶裙,衣料都是上好的錦緞。在這沉悶硬挺的宮禁中,算是彌足珍貴的柔軟。

若非還在外頭,謝謹聞此刻就想把人抱在懷裏,看看到底有沒有那麽軟。

不痛不癢就要揭過去時,那方才還不情不願的小人忽然纏上他手臂,引他側首低眸。

“怎麽了?”

她似乎不安到了極致,問他:“我進宮來,大人是不是不高興。”

男人強壓下心口洶湧,語調仍然鎮定,“何以見得我不高興。”

“大人方才看見我,好凶,像是不願意見到我似的。”

他哪是不願意見到她,分明是不願意看見她和別的男人走在一塊兒。

手邊薑念還在繼續:“是我纏著義母,求她帶我一起入宮的。我知道大人忙,原想著在邊上看看您就好,沒成想還是勞您過來了,我會妨礙您嗎?”

小丫頭身軀半倚著自己,揚起的臉頰嫩得似能掐出水,更別說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隱隱透出的不安直惹人憐惜。

方才還因她回話冷淡的男人,這會兒都已拋到九霄雲外。

“不看花了行不行?”他低聲詢問,似情人間最溫柔的呢喃。

薑念反問:“那看什麽?”

男人眼光灼燙,就沒離開過她身上,忽然抬手,撫上她白嫩的耳垂。

薑念摸不清他的心思,便被人拽著,一路走向空曠的宮殿。

如今的後宮是真空曠,太妃們都不住在京都,小皇帝又才十歲,後宮沒一個妃嬪。

謝謹聞拽著她,隨手推開一扇門,裏頭雖無人居住,卻也收拾得幹淨妥帖。

“大人,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謝謹聞將她推到梳妝台前,渾身血液隱隱躍動。

薑念不覺得,他是個不分場合做事的人,也不擔心他在這裏做什麽出格的事。

隻見他熟稔地拉開這座梳妝台,從裏頭翻出了一個針線盒子,放置在一邊。

薑念仍舊摸不著頭腦。

“上回送你的耳墜,怎麽沒見你戴?”

她打扮得偏素淨,身上首飾卻也齊全,唯獨耳垂處是空的。

薑念道:“我不喜歡耳朵上太重。”

男人抿唇不語,搬了把玫瑰椅過來,貼她更近。

“我見你耳垂處,並未有環痕。”

到這個時候,薑念仍舊沒意識到危險,坦然承認:“我在薑府時不受重視,就棲身小院裏,也沒人顧得上來給我穿耳眼。”

她轉頭看向麵前銅鏡,卻見男人眼光從未這麽燙過,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耳朵。

而他的手邊,正是針線。

薑念嚇了一跳,正要躲開,卻被人環住身子。

“我替你穿,如何?”

薑念嚇得不輕,連忙去護自己的耳朵。

“大人這是做什麽……”

謝謹聞輕易便卸下她手腕,隨後整個包裹進自己掌心。

“送你的東西,總想你用得上。”

薑念瞪大眼睛,這下連眨都眨不動了。

謝謹聞發什麽瘋,好端端走在外頭,忽然就把她拉過來。

要……給她穿耳眼?

“我不要,我不喜歡戴耳墜,也不想耳朵上忽然生個洞。”

謝謹聞也不逼迫,隻耐心哄著:“既是女兒家,早晚都要有的。”

他隻希望這個伴隨終身的印記,能出自自己之手。

“可我怕疼!”薑念一個勁往後縮,掙紮得手腕被人攥紅了,還是不肯妥協,“這種事哪有強人所難,說做就做的,大人好不講道理。”

這丫頭平日身上就敏感,掐重些都要齜牙咧嘴好一頓撒嬌。

眼見她嚇得都要哭了,謝謹聞又哄她:“我替你穿,保你不痛。”

不痛才是見鬼了!

更何況,穿個耳眼是小,可今日自己要是順承了,誰知明日他又會如何變本加厲!

薑念咽口唾沫,忽然軟了身子,哀哀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