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心急火燎的趕到江陵城後,找到劉益守,告知了崔士謙派人送妹妹過來的事情。
“崔士謙把他妹妹送來做什麽?”
回襄陽的船上,劉益守一臉疑惑的問道,有點不明白崔士謙這是個什麽操作。
“這種事情嘛……主公難道還不明白麽?”王偉一臉“男人都懂”的笑容,崔士謙想做什麽,不說也罷,左右不過那點事嘛。
“我倒是希望他們能玩出點新花樣來,沒想到還是老一套。”
劉益守歎了口氣,剛剛跟蕭詧說好讓對方出錢出糧的事情,沒想到崔士謙就搞出這麽一茬來。
“要不,直接送回去吧。”
劉益守懶得去哄妹子開心,如果別人送個女人他就要收下,估計要建個皇宮才能容得下。建康城內王謝那幫人就想送女,被劉益守嚴詞拒絕了。
“這女人可不好拒絕,望門寡,掃把星,要是送回去了,指不定崔家得把責任都推她身上,不自盡也要自盡了。”
王偉無聲歎息,他知道劉益守心軟,在那些無所謂的事情上,從來都不苛求於人。
“這麽說,可就送不回去了呢。”劉益守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屬下去查了下,當年她的未婚夫是盧柔……”
“不用說了,這人是我殺的。”
劉益守說出了一個讓王偉震驚的事實!
“主公是說……”
“沒錯,當年在洛陽,他是臨淮王元彧的親信,而元彧就是爾朱榮必殺名單上的一員,包括他的親信也一同被殺,那些人裏麵,就有盧柔。我非常確定。”
劉益守歎了口氣說道。當初他擬定的名單裏麵隻有元彧一人,但爾朱榮“過濾”了一遍後,就加上的元彧的子侄,以及親信,其中就有盧柔。
之所以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是因為這個名字有點“娘們”。說不定跟此人還有一麵之緣呢,誰知道呢,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劉益守忍不住一陣唏噓感慨,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自己挖的坑,終究還是要自己來填才行啊。”他喃喃自語的說道。
“主公說啥?”
王偉一陣錯愣,不過是個崔氏女而已,劉益守犯不著這麽大反應吧。
“我是說,這個女人,不會影響我們攻略南陽的計劃。”
劉益守十分肯定的說道。
“哪怕把崔氏的人坑死,也不眨眼,對麽?”
“那是自然。”
劉益守微微點頭,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麵,他異常大度寬容,但在性命攸關的大事上,他不僅冷酷無情,而且行事果斷利索。
“為了討好一個女人,而不顧麾下將士的安危,不顧家鄉父老的死活,不顧天下百姓的福祉。這是行小善而作大惡,一人笑而百家哭。
蕭衍就是這樣的人,拿天下人的苦去堆積宗室子弟們的樂,以至於國家萎靡不振。已經有蕭衍這個前車之鑒就行了,犯不著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這位崔娘子遇到主公,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王偉忍住笑,不知道要如何評價劉益守這番話。
“那誰知道呢?當初我手上沾滿鮮血,焉知那些殺的人裏麵有沒有無辜之輩?”
劉益守略有心虛的伸出手在河水中洗了下,就好像是要洗掉雙手上並不存在的血腥味一般。
……
回到襄陽城,劉益守第一時間就回到臨時居住的院落,見到了那位“望門寡”少女崔瑤蘭。
劉益守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女人真的好“平均”啊!
麵容在劉益守妾室裏麵不算最拔尖的,但也是中上水平。身材不算是特別高挑,但看上去很文靜纖弱。下半身不算特別高,稍稍外露的腿型卻不錯。
崔瑤蘭外貌的方方麵麵,給人感覺就是很協調,比如說胸和腰的比例就剛剛好,不多不少。單獨把她的某一方麵拿出來跟人比都是比不過的,但是綜合起來看,就是很不錯的一個美人了。
雖然表情方麵稍微冷淡了些,似乎無悲無喜的樣子。不過也沒有那種很厭惡惱怒的表情。
王偉小心的退出書房,留下劉益守和崔瑤蘭二人。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我本來是打算派人送你回南陽的。”
劉益守感慨說道,給崔瑤蘭倒了一杯溫熱的果子飲。
見對方不說話,劉益守繼續說道:“但是我想了想,以你的經曆來說,送你回南陽,與逼死你沒有什麽區別。無冤無仇,我要是這麽做就很過分了。所以你覺得我應該用怎樣的方式與你相處呢?”
劉益守看著崔瑤蘭的眼睛問道。
“妾身仰慕劉都督文韜武略已久,願意自薦枕席為妾室,無有其他念頭。”
崔瑤蘭照本宣科的背誦著臨別前崔士謙教的那些話,咬著嘴唇,低著頭不敢看劉益守。
呃,她倒不是怕這個人,來之前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通透了。做妾嘛,不就是那些事情麽?終究不會餓著累著啊。
隻不過此人真的太俊朗了,崔瑤蘭長這麽大沒見過如此神仙容貌的男子,實在是有點不敢多看。
關鍵是,來之前她老哥崔士謙沒說呀!要是早說的話,自己這一路上倒也不必提心吊膽會遇到個膀大腰圓之輩了。
“行了行了,別背了,你這是騙人都不會。說的那些話,先把你自己說服了再來說服我啊。”
劉益守擺了擺手,崔瑤蘭瞬間不說話了。其實她也覺得演戲很累,隻是沒辦法而已。
“如果我送你回去,你兄長會認為你得罪了我,絕對饒不了你。
如果我把你送給我的手下,你兄長會認為我在羞辱他。
如果我把你隨意安置,不聞不問,你兄長知道後會認為你沒有努力討好我,他有可能把你妹妹什麽的再送一個過來。
如果我寵幸你,你又會覺得別扭,畢竟我們素不相識,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初次見麵。
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跟你相處?”
劉益守說了一大串,停下來看崔瑤蘭要如何回答。
“我也……不知道。”
劉益守已經把能說的話都說完,崔瑤蘭無話可說了。
忽然,劉益守伸手去摸崔瑤蘭額前的留海,後者下意識的微微躲閃,卻又強作鎮定的穩住身形,任由著對方粗糙的大手撫摸自己的額頭。
“你看,言語會騙人,但身體的反應不會騙人。你臉上就差寫著視死如歸四個字了。”
劉益守攤開雙手,微笑道:“先在這裏安頓下來吧。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參與其中的。”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轉身便離開了,留下了一個瀟灑的背影。
崔瑤蘭鬆了口氣,劉益守這個人,其風度談吐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來之前的預計,更不要說他那容貌,真是任何女人都難以開口去拒絕。
可是,如果她來這裏隻是簡單的做妾,那就太小看她兄長崔士謙了。這隻是個開始,接下來的事情,才是關鍵。
然而,崔瑤蘭發現自己對劉益守竟然一無所知。
……
夜裏,起了大風,帶著寒氣與霜露,異常刺骨。
崔瑤蘭躺在**冷得瑟瑟發抖,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仆從們並不在乎她,自然也沒人來給她加被子。
忽然,房間門被拉開,有個黑影慢慢的走了進來,用火折子點燃桌案上的油燈。厚厚的一床毛毯就那樣丟在她身上,崔瑤蘭睜開眼睛,看到劉益守正在給她加被子。
一時間,她覺得眼睛有點酸澀,想哭出來又覺得嗓子是沙啞的,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冷的話,還是得神器熱水袋才能過下去啊。”
劉益守感慨了一聲,將懷裏用瓷器做的,裏頭裝滿熱水,外麵套了一層皮裘的“熱水壺”放到了崔瑤蘭的被子裏頭。
“科技改變生活哦。”
劉益守對著完全呆住了的崔瑤蘭眨了眨眼說道。他的臉上帶著頑皮的笑容,和白天的不怒自威判若兩人。
“你怎麽會知道我怕冷呢?”
崔瑤蘭用被子遮住臉,小聲的問道。
“因為我也冷啊。”
劉益守歎了口氣,將手伸進崔瑤蘭的被子裏。碰到那個暖烘烘的“熱水壺”,他臉上露出愜意的表情說道:“冬天賴在**不起來,再抱著一個熱水壺,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啦。”
“劉都督……阿郎真是個有趣的人。”
崔瑤蘭帶著羞澀說道,並未介意劉益守將手伸進自己的被子裏。
“一點也不有趣,說是個可怕的人才對。”
劉益守將手抽出來,坐到床邊,輕輕撫摸著崔瑤蘭的秀發。這一次,她沒有反抗,很溫順的任由著對方來撫摸自己的長發。
“你的未婚夫,是我殺的,應該說,是我七年前的時候,帶著人去抓走的。”
聽到這話,崔瑤蘭有些懶散的身體立刻就僵直了,甚至還有些哆嗦!
她很難想象如此俊朗溫和的人,會說出這樣一個事實。
“當初,我奉爾朱榮之命,在洛陽城內搜捕朝廷重臣還有他們的親信。當時擬定了一份名單,其中,初稿是我寫的,盧柔是後來爾朱榮加進去的,但最終人還是我去抓的。
如果你要怨恨這些年的受到的苦難,大概可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一生行事隻問本心,並不覺得虧欠於誰。唯有那一次,或有無辜之人死於我手。”
劉益守滿是遺憾的說道。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崔瑤蘭長歎一聲,雙手將劉益守撫摸自己頭發的手抱在懷裏。
“如果我今夜扔下被子就走,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很沒有魅力,對男人毫無吸引力?”
“大概有點點……誒?”
崔瑤蘭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
“你看是這樣吧?所以我說不知道要怎麽跟你相處,因為你以前受了那麽多委屈,我不想再傷害你。”
劉益守對著崔瑤蘭眨了眨眼說道。
“阿郎真是……”崔瑤蘭無言以對,隻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就像是個深坑一樣,自己已經跌下去,連叫救命的力氣都沒有了。
“明天起來,給你兄長寫封信,就說我深夜入你閨房,與你相談甚歡,親密無間,坦誠相對。這樣,你就可以鬆口氣了吧?”
聽到這話,崔瑤蘭一臉古怪,因為她發現如果真這樣寫,貌似都是寫的“事實”,隻是會給崔士謙無限遐想。
“確實是可以鬆口氣了。”
崔瑤蘭臉上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眼中也有了希望的神采。
“你看,多笑一下就美了,不是麽?”
劉益守將手掌從對方懷裏抽出來,意味深長的看了這位崔娘子一眼。對方好像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冷淡。
“好了,快睡吧。”
劉益守站起身就要走。
“阿郎……不睡一起麽?以前還沒有男人碰過我。”
崔瑤蘭壯著膽子詢問道。
“你在說什麽胡話!”
劉益守忍不住低聲嗬斥道。
崔瑤蘭麵色一僵,卻聽劉益守繼續說道:“睡一起我怎麽忍得住,我又不是宮裏的閹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瑤蘭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似乎這六七年來所受的委屈都隨著笑聲飄散而去。
“好了,信記得寫啊,不然我要打人的,我凶起來可厲害了。”
吹滅油燈,劉益守自顧自的走出了房間。
等他走後,崔瑤蘭慢慢的將被子蓋住自己的頭,臉羞臊得紅到了耳根。今夜該說的不該說的話,她似乎都說了。
……
幾天之後,王偉拿著字跡娟秀的信紙,反複看也看不出什麽暗號啊,隱喻啊之類的東西。
“你讓崔娘子寫信,她就真按你說的寫了?”
王偉難以置信的問道。
這封家信充滿了小女兒家的浪漫情懷,說了劉益守不少好話。崔瑤蘭不愧是世家女子,哪怕不能吟詩作對,寫寫信還是高出普通人一大截的。
很顯然,在被壓迫的緊張情緒下,是寫不出如此抒懷的家信的。崔瑤蘭的信,雖然沒有一個字說自己在這邊過得很好,但字裏行間裏卻全是從前看不到的神采飛揚。
是個人都能看出她現在狀態很不錯。
“她的信,寫完了。現在該你寫信了。”
劉益守麵帶微笑說道。
“好的主公,信要怎麽寫呢?有崔娘子這封信,感覺我們已經不需要再去跟崔士謙寫信了。”
王偉懇切的說道。凡事過猶不及,兩封信放在一起對比,就很容易引人懷疑。
“誰說是要給崔士謙寫信啊,我似乎剛才沒有說這話吧?”
劉益守詢問道。
王偉一愣,剛才劉益守好像確實沒說給崔士謙寫信。
“那主公的意思是……”
“當然是給高歡寫信咯。告訴高歡,崔士謙暗通賀拔嶽,打算以南陽為跳板,攻打洛陽。”
劉益守的話,如同鋼釘一般,釘在王偉的心頭。
“主公剛才是說……”
王偉舌頭都大了,以為自己出現幻聽。
“當然是給高歡寫信咯,有什麽問題嗎?”劉益守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