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仇什麽怨啊。”
劉益守來到崔冏家,看著腹部被捅傷,正臥床養病的陳元康,一臉無語。千言萬語在心中化作一聲“臥槽”,還得硬生生的憋住。
早就知道那個王氏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樣的女人,劉益守向來都是敬而遠之的,他隻敢欺負類似蕭玉姈這種老實妹子。
不過還好,當時崔冏恰好就在陳元康府邸內作客,及時出手處理得很妥當,要不然老陳這條命當場就交代在那裏了。
“糟糠之妻不下堂。你的原配夫人在洛陽為你照顧家小,任勞任怨。如今河南之地也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我這便安排人去洛陽接他們到建康來吧。”
劉益守歎了口氣說道,陳元康麵色蒼白,暫時還不能說話,隻能用眼睛拚命示意不要如此。
“行了,改天再來看你吧。營建新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那也是滅掉高歡以後再說,還是先把你的家眷接到建康來再說吧。”
劉益守知道陳元康不想家眷過建康,一方麵是自己想浪,另外一方麵,他知道劉益守將來會在洛陽營建新都,到時候讓家眷直接去新都就可以了,何苦兩邊往返跑路呢?
陳元康的想法不能說沒道理,隻是劉益守搞不明白,當初麾下那些老兄弟們,都把北方的家眷陸陸續續接到建康來安家了,就陳元康一個依舊是孤身一人。其實說白了就是他根本不想過家庭生活。
他的人生,除了好好工作,就是浪到失聯!
“吃一塹,長一智。你還是要多想想以後啊。”
劉益守如老婦人一般在陳元康身邊嘮叨了一番,就離開了對方的病房。
一出來就看到崔冏在院子裏曬太陽。
崔冏遠離權力核心,不參與政務,一心鑽研醫術和陰陽術數,人越發的心寬體胖了。
嗯,也就是朝著橫向發展,畢竟他這個歲數已經不可能長高了。
“你又不是楊胖子,也沒見你吃多少,怎麽就胖起來了呢?”
劉益守拍了拍崔冏的大肚子,疑惑問道。楊胖子是吃貨,長得胖可以理解,崔冏這是為何呢?
劉益守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想知道啊,大概日子過太舒服了吧。江南這地方是真的好啊。”
崔冏忍不住感慨道。
要是不考慮戰略的問題,江南非常宜居,舒服得讓人不想離開。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江東鼠輩們的那一套理念才會很有市場吧。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這詩句雖然在嘲諷,本身卻並不是沒道理的。
劉益守不無感慨的想道。
“讓老陳好好養傷吧,今年明年應該不會出征了。太醫院要擴大規模,鑽研醫術,加強對醫官的考核。專門開一個大的診所,給梁國各地的有錢人治病,收死貴死貴的診金。
再把這些錢專款專用,開辦教授醫術的學堂,從尋常人家當中選拔適齡者入學,讓行醫的醫官多起來,支持他們去各地開醫館。
然後朝廷要大量收購藥材,讓藥農們也能有一份收入糊口,將製作好的藥方平價甚至低價出售給地方上的醫館,能救濟一下地方上,就使一些力氣吧。”
劉益守向崔冏灌輸了自己的理念。
免費為窮苦人家看病是不現實的,也沒有那個醫療資源。隻能從富人手裏撈錢,補不足而損有餘,用這個錢擴大行醫人員的規模,再刺激這些醫官們擴大診療人群的範圍,適當降低藥價。
良性循環,才能給整個社會減少疾病帶來的困苦。
他前世全世界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指望生產力落後的古代就能很好的處理,是不現實的,隻能有多大力氣做多少事。
這些措施聽起來有些為富不仁,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劉益守做事講究的是“大德”,不是那些虛禮,不是那些表麵文章。
“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你若一死,這天下便沒有希望了。”
崔冏一臉鄭重說道,那樣子無比認真,讓劉益守在好笑之餘又是有些感動。隻有老兄弟們最了解他的為人。
“你啊,不要小瞧了天下英雄啊。沒有我劉某,一樣有人來收拾局麵的,說不定比我做得更好也未可知。”
劉益守拍了拍崔冏的肩膀,轉身便離開了。
……
秋日的白天越來越短,日落越來越早。月上梢頭之時,楊府門外便掛滿了燈籠,張燈結彩搞得很是隆重。
楊愔在府裏吩咐下人準備酒菜,忙進忙出的,一番熱鬧景象。
“阿郎,你不是說隻是小宴會麽?妾身參加這種宴會,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呢?”
楊府門外,簡約打扮卻難掩麗色的高伶,挽著劉益守的胳膊,有些緊張的詢問道。
她這種名為小妾,實則情婦的身份,確實是不適合出席某些場合。
這種身份出席重要場合的情況,高伶隻是在鄴城的時候聽說過。那可是權貴們把自己的女人公開展示,讓同僚,上司甚至是下屬一起褻玩,令人作嘔到了極致。
不過怎麽看劉益守也不像是那種人,更何況這次跟著高伶來的,還有她親妹妹!
“呃,我是跟楊胖子說過啊,沒有同僚參加,他這是在搞什麽呢,這麽大排場?”
劉益守也是一臉疑惑,他都跟楊愔說清楚了,私人宴會,吃什麽不重要。
怎麽還搞這麽一出呢?
“主公來了啊,快請快請!”
正在這時,楊愔從大門裏走出來,看到高伶這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心中大為疑惑。某些事情他是有所耳聞的,隻是以劉益守的為人,難道要他跟對方一起玩弄高歡的女兒?
這也太恐怖了,沒感覺劉益守已經墮落到這種程度了啊。
壓下心中的疑惑,楊愔迷惑不解道:“主公,這兩位是……”
“走走走,進去再說,哪裏有站門口說話的。”
劉益守不耐煩的推著楊愔往裏麵走。高伶的妹妹嚇壞了,站在原地不肯移動,劉益守走過去說了半天好話,對方這才不情不願的跟在高伶一起進了楊府。
很顯然,高伶的妹妹比自家傻大姐懂事得多,大概從前的時候,從下人那邊聽說了很多關於高澄的事情吧。
眾人來到大堂,就看到裏頭擺了一個環形的巨大圓桌,上麵冷盤熱菜一碟一碟的堆著,碟子上麵堆碟子。別說給他們幾個人吃了,就算劉益守再叫十個人來,也完全可以應付。
踏馬的,楊胖子不愧是大世家出身的嫡係,排場真不小!
劉益守心中暗罵,他前世隻在某地農村婚禮的時候見過這種吃法。
“聽聞主公不喜歡拘束,屬下便準備了流水席,要是菜不夠,還可以再加。”
楊愔不以為意的說道。
“先吃先吃,不要拘謹。”
劉益守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道,看著桌上夠十幾個人飽餐的飯菜,不知道要怎麽評價。
既然他都開口了,在場眾人也隻能壓下心中的疑惑。不得不說,楊胖子是個吃貨,這一大桌子菜確實是色香味俱全。
邊吃飯邊閑聊,劉益守說起此番北伐的事情,楊胖子一時間聽得心馳神往,倒也沒想太多。高伶憂心忡忡的看著隻顧著悶頭吃菜的妹妹,擔心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小妹過兩年也到了當嫁之年。我義妹劉小葉都要馬上與沙雕王成親,你覺得這個楊胖子怎麽樣?”
劉益守咬著高伶的耳朵低聲問道。
“嗯?”
聽到這話,高伶嚇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可是有點老……還胖了點。”
高伶不情不願的說道。
她也很明白,女人找男人嘛,不能看長相。不是說她有劉益守這樣俊朗非凡的男人,就指望她妹妹也能找一個這麽個類似的。
可是楊愔又胖又長得有一點“成熟”,比較顯老。哪怕看起來很和善,可這種人真就沒問題麽?
“人家已經是當尚書的了,朝廷大員。你妹妹或許將來很漂亮,但現在還不太看得出來。你家裏那邊的情況也很複雜,過了這個村,將來人家可能就嫌棄你妹妹了,你可想明白哦?不要耽誤你妹的幸福啊。”
劉益守連哄帶騙說道。他知道高伶心軟,肯定會妥協的。
劉益守給楊愔牽紅線有自己的私心,但相信這一對應該還是很合適的。上一世史書上,楊愔被婁昭君派出的人打死以後,完全有機會改嫁的高家小妹都沒有改嫁。足以見得夫妻感情是很好的。
如今楊愔已經是有權有勢的人了,本身又出自北方大世家。他若是再找一個家裏有權有勢的,隻能給自己招禍。劉益守把這個口子給堵上了,其實也是給楊愔消除了部分麻煩。
像高伶妹妹這種年輕又長得好看,現在家裏有權,未來必然家道中落的人家,最適合楊愔不過了。明媒正娶,一邊得庇護,一邊得良配,兩全其美。
劉益守覺得自己這件事是辦得很地道的,比平日裏隻造孽不積德的陳元康好太多了。
“長姐如母,行不行你說句話呀。”
劉益守小聲催促道。
“如此也好吧。”
高伶歎了口氣,她倒是不擔心劉益守的為人,隻是無法想象這麽個胖子將來抱著成年後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妹妹,又親又摸還要做那種事情,會是怎樣一個場景。
這大概就是劉益守常在她耳邊說的“豬拱白菜”吧。
可是看樣子,這事她是無法拒絕的。正因為無人幫助,所以高伶對自己的處境很了解,她現在的優渥生活,全仗著劉益守對自己的寵愛。
若是失寵,後果她根本不敢想,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啊!
再怎麽樣,總比姐妹共同侍奉一個男人要好吧。不幸之中的萬幸。
高伶自我安慰想道。劉益守向來很尊重她,可正因為這樣,對方提出來的事情,高伶就沒辦法拒絕了。恃寵而驕最後結果如何,有很多例子擺在眼前。
不管怎麽說,自家男人是一個情操與品德都很出眾的人,無論他是處於什麽心思辦這件事,出發點都不會是害自己的。
高伶終於妥協了。
“你跟你妹妹好好說一下,我跟楊胖子聊聊。”
劉益守一邊說,一邊跟高伶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將還在吃東西的自家嫡親妹妹拉出大堂,在院子裏“閑聊”。劉益守亦是不動聲色走到楊愔身邊詢問道:“你覺得人怎麽樣?”
“主公的妾室,也是在下可以品頭論足的麽?”
楊愔一臉疑惑問道,匆匆忙忙將嘴裏的飯菜吞咽了下去。
“你想什麽呢,高伶是我的妾室,我豈會讓人評價她如何?”
劉益守將楊愔頭上戴著的白紗帽拿下來,不耐煩的說道:“家宴戴什麽帽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禿頭。”
“我是問你,高伶妹妹,你覺得如何?她以後會是你的正室夫人。”
劉益守一隻胳膊搭在楊愔肩膀上問道。
“她還是個孩子啊!身子都沒長開!”
楊愔聞言大驚失色。
他萬萬沒想到,劉益守今日居然是來給他牽紅線的!
這得有多離譜啊,一個看上去十一二歲的女孩,就是自己老婆了!這種事情,比劉益守把高伶拋棄丟給他當妾室還要離譜得多!
“主公,您到底是怎麽想的啊?請直言!”
楊愔一臉無奈,恨不得給劉益守跪下了。
他實在是搞不懂,高歡的女兒嘛,二女共侍一夫也不是啥稀奇事,養幾年以後,姐妹一起在臥房裏玩耍豈不美哉?這又不是多大個事!
劉益守何苦搞這一出呢?
“是這樣的,婁昭君將高伶之妹送到滎陽之後,有一天我就做了個夢。夢見你有殺身之禍,不幸殞命。給你哭墳辦喪事的,就是高伶之妹。我就想這會不會是上天的一種暗示呢?
天予不取,必遭其咎。我就覺得非你不可。
這樣吧,你就把她養在家裏,多養幾年。到了當嫁之年,若是你們毫無感情,或者認為她性格頑劣,那便將其嫁到一戶好人家即可。
若是你們感情好,那便直接完婚,也了卻我一樁心事。”
劉益守溫言勸慰道。
楊愔不說話了,他知道劉益守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拒絕就是不知好歹了。
他自幼就聰明過人,懂得利害取舍。楊愔已然明白,劉益守說“先養著”之類的話,根本就是緩兵之計。這個老婆他是推不掉的。
隻要劉益守放個話,把這件事宣傳出去,試問將來誰家敢娶高伶之妹過門?
就不說她是高歡嫡女了。
若是將來夫妻有什麽矛盾,這便是打臉。而且打的可不是劉益守一個人的臉。那是把婁昭君,高歡,楊愔等人的臉都一並都打了。
誰家的腰杆有這麽硬?
這樣的女人誰家敢娶回來啊,那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明白了,那屬下就依主公之言,現在先與之定親,待她成年後完婚。”
楊愔沉聲說道。
“這就對了嘛。你放心,她很好,和你是良配。將來你們還要謝謝我呢。”
劉益守十分確定的說道。老夫少妻什麽的,少妻一般都是很受寵的。
楊愔想了想,最後還是微微點頭,隻是臉上不見笑容。哪怕是劉益守,親自幹涉個人的婚事,也不會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看他似乎還不是很高興,劉益守耐心勸說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是不是良配,你養在家中,好好觀察便是了。
時間一長自有分曉。以你之聰慧,不必我多說。
說句不中聽的,若不是覺得她很適合你,我自己養在家裏將來做妾亦無不可,何苦為難於你呢?”
這番話終於把楊愔說動了。
這女孩在家養幾年,本性很容易看得出來。是不是類似陳元康勾搭上的那個王氏的性格,時間長了就會露出馬腳。
知根知底,培養幾年感情。將來成婚後,夫妻之間也比較好相處。
楊愔終於敏銳意識到劉益守費盡周折,玩這出是為什麽了。
如今楊愔已經身居高位,建康不少世家豪強派人來提親,他都是拒絕了,因為江南不是久留之地,沒必要在這裏聯姻。
看劉益守的意思,楊愔認為對方很是擔憂他楊某人與大世家聯姻,從而影響朝政。娶高伶之妹,跟劉益守某種程度上說就是“連襟”關係了。
這年頭,誰敢小看劉益守的政治頭腦和政治手腕啊!
“那屬下就謝主公賜婚了。”
楊愔心悅誠服的對著劉益守深深一拜說道。
“行了,那就這樣吧。今年你的年終獎就不發了哈,已經給你發了個娘子了。”
劉益守拍了拍楊愔的肩膀哈哈大笑。
……
楊府的院子裏,高伶把劉益守的建議說完。
她原以為妹妹會激烈反對,沒想到對方拍了拍平坦的胸部,大大的鬆了口氣道:“沒事沒事,真是求之不得啊。”
“真沒問題?”
高伶疑惑問道,她跟她母親都是深度外貌協會會員,楊愔這種是無法入她法眼的,沒想到她妹妹竟然不反對!
“我還以為吳王要把姐姐和我都送給他人做玩物,就像大哥跟祖珽他們那樣子……如今看來,果然姐姐在建康過得很好。吳王真是信義君子。”
高二妹一臉微笑說道。
“可是有點胖……”
高伶揪著衣袖,猶疑不定道。
“不是哪個女子都能遇到吳王這種的……楊愔貴為尚書,我都不敢想能進這樣的家門,姐姐還當我們是富貴人家的子女麽?”
高二妹幽幽說道。
能不用跟她姐姐一起在**服侍劉益守,就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恩德了。
高氏的衰敗,肉眼可見,這個時候你還嫌棄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