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大門重重落下,城內一片歡呼聲響起,小卒們開心躍然臉上,為這難得的一場勝利。

徐奉義等將士雖然鬆了一口氣,但他們神色並未有絲毫放鬆。

“徐將軍,北蠻大軍返回營地,很快就會發現並沒有援軍,恐怕接下來會有更猛烈的反撲。”徐奉義的心腹自然知道此戰隻是僥幸,但這樣的幸運並不會長久。

徐奉義點了點頭,開口問道:“莫大人等人可回來了。”

府衙的兵卒上前一步回稟道:“莫大人還未回來。”

徐奉義臉色微沉,他們一行不過百人,惹出這麽大陣仗,怕是凶多吉少。徐奉義揮手讓兵卒下去。隻盼莫大人吉人天相。

今日三場攻城,北蠻軍傷亡至少三萬人,算起來,北蠻軍不足四萬。青城軍所剩兵力不過一萬五千餘人。北蠻軍糧草已經被莫南風燒毀,接下來隻會速戰速決。最晚明日天一亮就會發起最後的決戰。

徐奉義遣散眾人回去休息,明日青城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府衙很快沉寂了下來。

莫南風帶人繞了一大圈才回到了青城內,莫南風入府衙不到兩刻,徐奉義已匆匆趕來。

剛才他的副手回營後直接入了他的大帳,將今夜的事複述了一遍。此去近百人的隊伍,回來了三十餘人,這已經比他預料的好很多。經此一事,副將對莫南風佩服得五體投地,回來的人多少都受了傷。本來莫南風並未什麽傷,隻是在最後衝出北蠻大營時,莫南風主動殿後,為其他將士留了更多的逃跑時間。北蠻大軍見追不上他們,出動了弓箭手,雖然莫南風武藝高深,但漫天箭雨防不勝防,最後他還是中了一箭。聽到這個消息徐奉義再也坐不住了,這才連夜趕來。

“莫大人,情況如何。”徐奉義問道府衙的兵卒。

兵卒的行禮被徐奉義打斷,開口道:“莫大人後背中了一箭,趙軍醫來看過了,說無礙,未傷及髒腑。莫大人這會已經用過藥,歇息了。”

徐奉義抬手搓了把臉,猩紅布滿血絲的眼睛睜大,長舒了口氣。別說他副手,連他自己都打心眼地佩服莫南風,他當了幾十年的兵,就沒見過這麽能打的文臣,不說謀略,就這份膽氣也是世間罕見。他老徐打心底的服!

徐奉義不再多問,轉身回了大營。

天剛亮,一直盯著北蠻大營的斥候就傳來消息,北蠻大軍已經列隊,正往青城方向行進。

徐奉義拿上大刀,率領眾將士往城樓走去,遠遠就見身材傾長一身玄色輕甲的莫南風迎著朝陽立在城牆上。

徐奉義大喝一聲:“莫大人威武!”。心中暗歎莫南風穿什麽文臣官袍,就應該披甲上陣,隻有他往戰場上一站,就能震懾北蠻大軍。

“莫大人威武!”

“莫大人威武!”

“莫大人威武!”

徐奉義身後的將士紛紛舉起大刀,朝著莫南風齊聲喊道。短短一日,莫南風的威名已經在青城軍傳遍了。他們發自內心地佩服這個青城的縣令。

莫南風轉身向眾將士抱拳致謝,這次他行的是武將禮。

徐奉義走到莫南風身邊,問道:“莫大人傷還未好,怎不在府衙養傷。”

莫南風笑著點了點徐奉義的腰腹,戲謔道:“徐大人莫非忘了自己身上的傷。”

徐奉義腰腹一緊,他腹上刀傷極深,但他吃了莫南風的藥已經感覺不到痛感,但莫南風正點在他傷口上,他竟然下意識地覺得戳疼了他。這莫非就是趙軍醫常說的幻覺疼痛。

莫南風見他反應唇角彎得更深。徐奉義見狀明白也就莫南風的意思,兵將在戰場上,輕傷不下火線,更何況是現在緊急關頭。徐奉義抬手本想讚賞地拍拍莫南風,手抬到半路又想到他後背受了箭傷,悻悻地放下了手。

莫南風與徐奉義一直盯著北蠻大軍,今日的北蠻大軍應該是傾巢而出了。很快北蠻的大軍已經逼近青城城門。北蠻大軍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前方大軍從中間分開,一輛攻城車被推了出來,隻是與上次不同,攻城車上還綁了兩人。

莫南風捏緊手中窺筩,攻城車上被五花大綁的人,他認得,正是昨夜與他一起突襲北蠻大營的精兵,他們被北蠻的人俘虜了。

徐奉義怒火中燒,那是他手下極其出色的兵將。

“徐奉義,把昨日殺我弟弟的那人交出來,我就給他們個痛快。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對麵的叫囂的是北蠻大軍的副將胡慶,正是昨日被莫南風一劍斬殺的胡天的大哥。他們二人皆是北蠻大皇子麾下悍將。說著胡慶指了指胡慶身邊的莫南風。他與青城軍對峙多時,並未見過莫南風,不知此人身份。

“胡慶,你個縮頭烏龜,陣前殺俘算什麽好漢,有種你與老子單挑。”徐奉義開口大罵,試圖激怒胡慶。

胡慶氣急,揮刀砍了一人臂膀。那兵卒強忍著不再發出聲音。

“徐奉義,你交不交!”說著胡慶抬刀又斬斷他另一臂膀。

那人哀嚎一聲,摔倒在地,徐奉義眼眶腥紅,大喊一聲:“胡慶!你個畜生!”

城樓上的眾人強忍憤怒看著城樓下的胡慶,可他們知道,他就是在激怒青城軍。

“看來,你手下的兵在你眼裏並不重要。”胡慶提劍正要一劍穿心,卻被人打斷了。

城樓上的將士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不!”徐奉義大喊一聲,攥著的手心一空,那道玄色的身影已經飛身而下。

眾人睜眼,這才發現,莫南風站在青城門前,迎風而立。朗聲道:“我給你報仇機會,若你輸了,便放了他們。”

徐奉義心中大駭,他從沒有想過,莫南風會為小卒不惜以身犯險。

“好!老子今天就要為我弟弟報仇雪恨!”胡慶興奮地看著走向自己的莫南風,一躍從戰車上跳上馬背,拍馬過來,他要親手砍掉這人的腦袋,以慰弟弟在天之靈。北蠻的大軍也跟著往前推進。

徐奉義緊盯著城下莫南風,見他並未走進北蠻大軍弓箭射程範圍,若他運轉輕功輕易便可擺脫北蠻追捕。提起的心才暫時放了下去,他並非莽撞失了智。

胡慶提著大刀馭馬而來,到了莫南風身邊直接劈刀過來,莫南風揮起手中玄色長劍直接與大刀正麵撞在一起。莫南風手腕一麻,這北蠻的力度比林小玉也不遑多讓。

胡慶調轉馬頭又拿起大刀接連攻向莫南風,大刀帶有雷霆之力,刀刀帶風,莫南風吃力應對,握著重劍的手虎口迸裂,鮮血直流。

胡慶見莫南風應對遲緩,大笑兩聲又向莫南風襲來,臉上橫肉也跟著顫動,手下的力道更加狠戾。隻聽當的一聲,大刀撞到莫南風劍上,胡慶用力下壓,莫南風手中重劍被壓得極低,眼見劍鋒離臉頰不足半寸。莫南風突然卸力,雙膝滑跪至馬腹之下,抬起手中的重劍,一劍刺向馬腹。

戰馬吃痛,鐵蹄高高抬起,將馬背上的胡慶掀了下去。莫南風就地一滾,躲開戰馬下落的鐵蹄。

莫南風抬手將臉上的血跡擦淨,揮起手中的劍襲向胡慶,劍招變幻極快,胡天揮刀迎上。兩人隻攻不守,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兩人身上的盔甲都被對方砍破,肩上,腕上,腰腹傷口不斷,血染衣衫。

兩人的體力下降很快,莫南風腳下步伐開始淩亂,後背的傷口早已崩開,提劍的手也越來越重。胡慶見莫南風已是強弩之末,將全身之力凝聚到大刀之上,重重砍向莫南風,將他手中的劍打落在地。

“拿命來!”胡慶見莫南風失了兵器大喝一聲雙手舉起刀。

莫南風見胡慶命門已開,一改剛才的頹勢腳步微動,輕易避開攻擊,疾如閃電逼近胡天一腳踢在他的腕上,隻聽哢嚓一聲,胡慶手腕骨折再也拿不住大刀,大刀應聲掉地。莫南風攻勢不減,飛身而起連踢胡慶命門數腳,胡慶被踹出數十米,隻見他跪倒在地,膝下地麵被砸出一尺深坑。

莫南風撿起重劍,一步步走向胡慶,以劍抵在他的喉間,道:“放人!”

胡慶朝莫南風吐了口血水,撞向莫南風。莫南風急忙撤劍,可來不及了,劍身穿喉而過,胡慶瞪著雙眼咽了最後一口氣。

“莫大人,快撤!”一直盯著場內的徐奉義將北蠻軍迅速移動,弓箭手已經拉開弓箭,急忙大喊道。

莫南風運轉輕功,以極快的速度向青城城樓撤去,他身後是漫天箭雨,莫南風將畢生所學發揮到了極致。可他受傷頗重,力有不逮,眼看就要被箭雨追上。

“放箭,掩護!”徐奉義命令弓箭手放箭。

一道從青城城門上的箭幕,擋在了莫南風身後。莫南風身後的箭紛紛被打落在地,隻有少數箭穿透箭幕,也被莫南風輕易躲開了。莫南風來到城門之下,城樓上一條繩子早已垂下等候,莫南風攥住繩尾,借力飛身回到了城樓。

“莫大人!”城樓將士連忙扶住莫南風。

“徐將軍,抱歉。”莫南風垂眸,他為自己沒有將人救回來感到分外無力。

“莫大人大義,戰場勝負有命,莫大人不必如此。”徐奉義眸中帶血,聲音有些哽咽,說著抬手虛扶一把。莫南風這一仗他看在眼裏,眼下他也是傷痕累累。隻是胡慶斃命之後,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兩個人被北蠻的人一刀砍下了頭顱,他心中痛恨不已。

徐奉義收了神,轉身應對北蠻軍接下來的攻城。本以為這一番箭雨之後,北蠻大軍該開始攻城了。可是眼下這些人竟然沒有動靜,事出反常必有妖。徐奉義不甘大意,緊盯著樓下。

不想原來的戰車上豎起了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掛了個人。

莫南風轉身眸中一縮,隻見消失了近四年的九皇子被掛在高高的旗杆上,一身金黃皇子冕服在陽光下發出金色的光芒,顯得尤其打眼。一國最受寵的皇子被敵人俘虜,又以這樣的形象出現,簡直是大周朝的奇恥大辱。北蠻軍開出了要大周朝割讓邊境三城來換九皇子的條件,還沒有等了談和的使臣,九皇子就被推到了戰場。

徐奉義並不認識九皇子,但大周朝的皇子冕服他是認得的,很快就知道此人正是九皇子。而那些

徐奉義心中怒火中燒,幽州軍打了三年仗,大好的局麵,被這人毀了。若非因為他束手束腳,北蠻早就被他們攻破了,何至於又折損這麽多兒郎們。徐奉義隻是林嵐副將,自然不懂幽州軍大將軍費衡與大周朝皇上之間的兵權相爭。隻以為他們一直被困青城不能主動出擊是因為九皇子壞了事。

“徐奉義!還不把青城的門打開!否則傷了你們大周朝尊貴的九皇子,就算你能守住青城也保不住你項上人頭!”說話的是此次北蠻軍的主帥慕容靖,是北蠻大皇子座下第一大將。原來駐守在許城外,沒想到這次是他親自帶著援軍來了青城。

徐奉義看著憋氣,他當然知道九皇子尊貴,可讓他拱手將青城讓出,他不甘心。可若是他不開,若傷了九皇子,定然不得善終。徐奉義進退兩難。

慕容靖看著徐奉義的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他此前並未有要在此祭出九皇子這一底牌,但這一仗打得實在是太過憋屈,他也想讓青城軍嚐嚐這種滋味。這才違抗了大皇子的命令,在此時就將九皇子拉了出來。

在他看來大皇子有些瞻前顧後了,有了這個俘虜在手,以他們對大周朝皇帝的了解,他必然是要傾盡全力解救的。到時候什麽樣的條件不能提。還用得著再看其他人的臉色。可大皇子一句小不忍亂大謀把他擋了回去。慕容靖心中不忿,他是大皇子手下大將,私下裏還是他大舅哥,可大皇子在眾將士麵前損了他的麵子,這也是他為何此次親自帶人前來援助。他就是要大皇子看看,他是怎麽不戰而屈人之兵的。

可慕容靖的算盤終究是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