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呼呼明，林小玉就被熱醒了，隻覺得自己後背有個火爐一般，緊貼著的地方微微出了層薄汗。林小玉低頭就見自己胸口環著的是莫南風的手臂。難怪她一直做夢被山壓住，有些喘不過氣，她小心地動了動身子，可剛她一動，莫南風就抬起腳將她手腳都箍在懷裏。

被某個八爪魚一樣裹得嚴實的林小玉努力翻了個身麵對著莫南風，低聲叫了他兩聲，可他並沒有睜開眼睛，隻是低著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摟得更緊了。

林小玉見狀也不再掙紮了，算了，除夕呢，給自己放個假，今天就不練武了。林小玉念叨著尋了莫南風的頸窩躺好，抱著他繼續補覺去了，很快就發出了綿長的呼吸聲。

莫南風睜眼，看著睡得恬靜的林小玉，彎了彎嘴角，將被角給她掖好，這才又閉上了眼睛。

林小玉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而她身旁的位置早已經空了。林小玉起身伸了伸腰，拿起床頭備好的衣服穿好，簡單洗漱了一番這才走出屋門。

“莫三哥？”林小玉出門沒有看到莫南風的身影，喊了一聲也沒有人應聲，她去了書房又在院子裏走了一圈也沒看到他。林小玉疑惑地又回了房間。

又等了兩刻，阿桃回來了，給林小玉帶了不少吃食。

林小玉肚子早都餓了，挨個拆開油紙包裹的吃食，有垛子肉，烤包子，還有剛出鍋的糕點，滿滿的鋪了一桌子。林小玉嘴裏滿當當的還不忘問阿桃：“阿桃，夫君去哪裏了。”

“夫人，有客人來了青城，公子出去會客了。”阿桃提起茶壺幫林小玉沏茶回答道。

“哦，誰來了，怎麽沒有叫我一起。”林小玉並未抬頭，漫不經心地說道。

“是公子的表姐，她在京中出了些事，這次來青城也是來散心的。”阿桃說著還特意看了眼林小玉，見她隻哦了一聲，並無其他反應，便放心了下來。

林小玉暗想誰來了，他竟然撇下自己一個人去了。難道是她不能見的，她越吃越不是滋味，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一個可能，急忙問道：“阿桃，你說的可是鸞姐姐？”

阿桃一愣，怎麽這麽快就反應過來了，但也沒辦法否認，隻能點了點頭。

“鸞姐姐來了，怎麽不喊我一道去。莫三哥真小氣。”林小玉扔下手中的糕點，擦了擦手，有些泛酸地說道。她一直以為莫南風喜歡的是鸞姐姐，雖然後來他否認了，可他對鸞姐姐的好，他也是看在眼裏的。而且那時候他也沒說鸞姐姐的那些東西到底是送給誰的。難道他哄自己不成，不可能，以他的性子，他也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有他的理由的。林小玉在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可她心裏的酸意越來越濃，都有些控製不住。

阿桃不敢說啥，公子也真是的，買了這麽多東西讓她拿回來，也不讓告訴夫人是他買的，表姑娘來青城的事也不主動告訴夫人，這不是討打嗎。

“鸞姐姐住在何處？”林小玉捏緊帕子道。

“城東的福來客棧。”

“鸞姐姐也不是外人，怎不住家裏來，我去找他們，接她來家裏住，今日都除夕了，怎麽能在外邊住。”林小玉得了消息，碎碎念地抬步往外走去。

除夕的街上到處是人，林小玉棄了馬，直接飛到房簷上運轉輕功往城東奔去，不消一刻已經到了地方。

林小玉跳下來，抬手整理了一下淩亂的發絲這才走進客棧大門。

“客官住店還是用膳”小二見進來的是年輕嬌俏的姑娘，急忙迎了過來。話語有掩飾不住的欣喜。

“我找人，別忙活了，我知道在哪間屋子。”林小玉沿著樓梯往二樓上去，來到了最裏邊的房間。林小玉在門外徘徊了一會，裏邊並沒有人說話的聲音，看起來安靜極了，她抬手扣了扣門。

吱嘎門打開了，露出一張素白的臉，正是已經四年未見的鸞姐姐。她去年回京那段時間，鸞姐姐正隨趙大哥外放在外地，林小玉並沒有見到她。鸞姐姐看起來並沒有太大變化，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隻是比起四年前她消瘦了很多，看起來憔悴不堪，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舟車勞頓之苦。

林小玉看著鸞姐姐有些疑惑的表情，明白她可能並沒有認出自己，笑著說道：“鸞姐姐，我是小玉啊。”

聽到這話蕭鸞眼睛有了幾許了然，開口道：“小玉長大了，更漂亮了，姐姐都快不敢認了，快進來吧。”說著她請林小玉進了門。

林小玉進了屋子，屋子裏的布局一覽無餘，並沒有見到莫南風的身影。這人難道是知道自己來了，就躲起來了嗎。林小玉心中有些懊惱，怎麽跑得這麽快。可她還是平複了心情坐在了椅子上。

“鸞姐姐，你怎麽回來了青城，是趙大哥外任到幽州了嗎。”林小玉捧著蕭鸞沏好的茶水，吹了吹上邊的浮沫問道。

蕭鸞聞言臉色刹那變得蒼白了起來，眼睛也變得木然，張了張口，又閉上，沒有說話。隻微微歎了口氣。

林小玉心中一沉，是趙大哥出了事嗎，自己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小心地賠罪道：“對不起，鸞姐姐，若是不方便，就不提了吧，你若是一個人來到了青城，怎麽能放你住在客棧，隨我回府吧。咱們幾個也好多年沒見了，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林小玉嘴巴都不帶喘氣的，劈裏啪啦的說了一通。

蕭鸞黯然的眼睛聽到這話也有了些神采，可她拒絕了林小玉的提議。隻說在客棧住得更舒心一些，她身邊還有兩個侍女，隻是她們剛剛下去采買東西去了。畢竟要過年了，她們雖然在外，也不能什麽都不準備。

林小玉與蕭鸞又說了些話，到最後隻有林小玉一個人在說，將她和莫南風在幽州發生的事也講完了之後，她口幹舌燥，拿起茶盞喝了好幾杯，這才緩過勁。完事她就再也找不到要說的話題。林小玉尷尬地坐著，希望蕭鸞能找點話題，可蕭鸞隻聽她說，並沒有要開口傾訴的意思。

林小玉坐立不安了半刻，實在如坐針氈，便向蕭鸞提出要帶她到街上逛一逛，也盡一下地主之誼。本以為以鸞姐姐的性子她必定會拒絕自己，可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啊！不是應該客氣一下說不麻煩了嗎。剛才都一直這麽說的。林小玉也有些傻眼。她自從與莫南風昨日逛得不愉快地回去之後，就對逛街有些排斥。可她沒法隻能硬著頭皮帶鸞姐姐出了客棧往西市趕去。

林小玉不敢再走在街上拋頭露麵，買了兩頂帷帽將她和鸞姐姐捂得嚴實。這樣總算覺得自在了一些。她也就放開了帶鸞姐姐介紹青城的一景一物。倒是有幾分主人的樣子。

蕭鸞看著眼前明朗的少女，雖然已經嫁為人婦，可她的性子好像與小時候並沒有區別，比之前更多了些灑脫。這才是嫁對人的樣子吧。她心中羨慕不已，嘴裏也多了些苦味。可這能怪誰呢，隻能怪自己吧。可她還是不甘心，她一直覺得自己選擇的沒有錯，可是她好像又錯得離譜。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晌午，林小玉看蕭鸞本就白皙的臉色徹底沒了一絲血色，嘴唇也有些發白，頓時覺得自己大意了。她忘了尋常女子的體力比自己要差上很多。

“鸞姐姐，我們到這裏吃些午膳吧，這是青城最有名的飯館，做的東西不比京城的差。”林小玉說著帶蕭鸞進了飯店。

林小玉拉開椅子，讓蕭鸞坐下，讓小二上了他們店招牌菜，又讓蕭鸞點了幾道她喜歡的素菜。

除夕日，飯店的人比以往少了很多，隻有寥寥幾人。所以林小玉她們的菜很快就上來了。

“鸞姐姐，燙好了，你快嚐嚐看。”林小玉將燙好的筷子遞給蕭鸞。她這陣子照顧莫南風已經成了習慣。

蕭鸞接過筷子，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以她小時候的性子，她可不是如此講究的女子。不過她並未說話，隻低著頭安靜用膳。

林小玉看著蕭鸞文雅的動作，不自覺地也放慢了速度。鸞姐姐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這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一頓飯吃完，蕭鸞不願再逛，林小玉提著她買的大包小包，送蕭鸞回客棧。

“鸞姐姐，我回去了，不用送了。”林小玉見她又要客氣，急忙伸手攔住。她哪還敢再讓她出門。剛才走到半道，蕭鸞直接暈了過去，嚇得林小玉扔了手上的東西，急忙背著她回了客棧。一進客棧就被她的兩個侍女埋怨了一頓。這時林小玉才知道鸞姐姐之前懷了身孕，但又沒有保住，與趙大哥和離後，獨自要回京。趙大哥外任的地方離幽州不遠，突然就改道要來青城散心。可這身體哪裏遭得住這般折騰。

林小玉剛出門，就見到匆匆趕來的莫南風。莫南風聽聞鸞姐姐昏倒了，急急趕了過來，沒想到竟然看到了林小玉。莫南風對她點了點頭，便急忙進了屋內。

“鸞姐姐，你可好些了，讓我看看。”莫南風伸手為她探脈，他眉頭皺得死緊。怎麽才一個來時辰，這脈象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他怕弄錯，又低聲問道：“鸞姐姐剛才可是出去了。”

莫南風在得知她與林小玉出去逛了半天街，還在外吃了不少東西。神情也嚴肅了起來。這真是胡鬧，本就沒有養好，這多日奔波不說，又不按他說的好好休息。可他並沒有立場去說鸞姐姐，隻能忍住，心下也越發不快。見到守在一旁的林小玉有些怏怏地站著看了他一眼，莫南風本想抬手摸摸她的頭安慰她一下，可他知鸞姐姐剛和離，在她麵前親近，無異於在她傷口上撒鹽，便也作罷。

莫南寫了藥方交給蕭鸞的侍女，又叮囑她一定要好好靜養，說完就打算帶著林小玉離開客棧。

“鸞姐姐，小玉……”莫南風正要開口，就被蕭鸞打斷了。

“南風，別怪小玉，是我覺得悶，才想著出去走走。不用擔心，我沒事。”蕭鸞說著便低聲咳嗽了起來。

莫南風聽著這話神情一愣，他本是想說小玉累了，我們先回去的。可沒想到鸞姐姐說了這話。隻能順著話說道：“鸞姐姐莫急，我沒有怪她。你好好靜養，我明日再來看你。有事讓侍女到府上找我。”

說完，莫南風帶著林小玉出了客棧，上了等候在此的馬車。

林小玉坐在馬車上，看著不言不語眉頭緊鎖的莫南風，心中有些委屈，他一進客棧連句話都不與她說。她理解鸞姐姐身子不好，他急著為她診治，這也就罷了。可他在客棧起就神情嚴厲，好像自己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一樣。她真的不知鸞姐姐身體會這樣差，鸞姐姐又不說，也不拒絕跟她出去。若是，若是她知道，她一定不會打擾鸞姐姐休息。

林小玉腦子裏也亂糟糟的，胡思亂想起來。想起曾經莫南風就是這樣嗬護鸞姐姐的，隻要她受一點點傷，或是有些風寒病痛的，莫南風就會無比緊張。甚至為了她特意拜了師學了醫術。那些稀奇古怪的藥，莫非都是為她準備的。

以往的一幕幕又出現在她腦海裏，以前她就覺得莫南風長大以後會娶鸞姐姐，隻是鸞姐姐沒有等到莫南風長大就嫁了人。可現在鸞姐姐和離了，莫南風也長大了。她現在看起來就像是插在兩人中間的壞人，若非有她在，他們說不定還能走在一起。

林小玉越想，心中越是酸澀難忍，一想到莫南風要娶鸞姐姐，她就覺得心好痛。

啪嗒啪嗒，溫熱的淚滴掉在莫南風手上，還沉浸在如何為鸞姐姐治療之中的莫南風猛的驚醒，抬頭就看到一臉淚痕的林小玉。咬著的唇已經破了。

“小玉，怎麽哭了。”莫南風心中一慌，這是怎麽了。急忙低頭將她沁出的血珠子擦幹淨，拿出傷藥撒了上去。

“你不要管我，你去照顧鸞姐姐好了。”林小玉撇頭不讓他為自己拭淚。

“小玉，鸞姐姐身體真的很差，她不像你我自小練武，若不好好調養，這輩子再難有孩子。”莫南風心中一急，將鸞姐姐的真實狀況告訴了林小玉。這本是鸞姐姐不想讓人知道的事。

林小玉聽完更氣了，他這麽關心鸞姐姐是否會有孩子，他是連他們以後孩子的事都想好了嗎。她的眼淚越發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莫南風手足無措地摟住林小玉，一時腦子也亂了，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