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情非情

從秋若水的房間裏出來,帶上房門,林詩語依靠在牆壁上,望著頭頂上脫落了牆皮的房頂發呆。

田媽媽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的身邊,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輕聲安慰:“小姐,我知道你心裏很苦,但是不要怨姨小姐。她一個死了老公死了女兒連父母和姐姐哥哥都死了的女人,也很苦的,她這些年之所以這樣,也都是為了早日報仇,其實,她應該……也是愛你的。”

林詩語努力逼回眼內的潮熱,垂首苦笑:“是麽,田媽媽。”報仇一說,她從不懷疑,不過說到愛,她真的想落淚,奢望了這些年,有嗎?

田媽媽有些難過的輕歎,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過早成熟又肩負兩家大仇的女孩。

她隻好輕輕攬過林詩語的肩膀,像是母親一樣的抱住她,林詩語好似很貪婪這份溫暖的將頭埋在田媽媽的懷裏,過了良久,悶悶的出聲:“田媽媽,如果你就是我的親媽媽該多好。”是啊,目前她的身世成謎,若有可能,她真的希望自己不要是豪門的血統,最好自己隻是被報錯的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樣,她就不用過得那般辛苦。

為這句話,田媽媽立即紅了眼眶。

————————我是詩語惆悵哀愁的分界線——————————————————————————

在北美兩天忙得不可開交,直到回程,安然坐在長途客機上,裴宣才有時間繼續追問裴湛,“三哥,聽說那些三嫂不治身亡的噩耗是傳到你手裏時,你吐血昏迷很久,是不是信了呢?”

修指勾著紅酒杯,裴湛淡淡彎了彎唇,“嗯。” 白紙黑字,有圖有真相,況且消息是當時最愛她親爹林笑裳給的,由不得他不信。

那段時期……任何時候回想起來都覺後怕。

當周圍的人都告訴他:她去了天堂!他整個人就陷進一種絕望的瘋狂狀態,無比沮喪,憤恨,生存的意義和活下去的勇氣遭到摧毀性的顛覆,十八年來的人生觀和理念全然分崩離析,碎如浮塵,在漫長黑暗裏無法重新聚集,脫離形銷骨駭軀殼的靈魂困在狂痛不止的深淵。

曾多少次,他想死而不能。因為家人派了四個看護二十小時不離他左右。

“那段時間我受盡煎熬,人幾乎要瘋了。”

裴宣輕歎一聲,邪魅的眸底閃著後怕的情緒……“我記得有一次整整一周沒見過你的人影,我和老四恐懼的以為你逃回國或者自殺了呢。”

裴湛眉峰微揚,指腹摩挲著單薄的杯口,好一會,才語氣淡淡開口。

“那次,我就躲在外公莊園最角落的廢棄屋子裏,那屋子裏有個地窖,每天都把自己關在地窖……明明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靈魂一說,但又不願放棄任何機會,想她想得發瘋的念頭支撐著軀體內殘餘的一口氣,一直自我催眠的陷入不願醒來的夢境,因為夢裏有她……當時若是不躲在地窖靠夢境維持,我絕對會瘋掉。”

因為噬心蝕骨的思念強烈得讓人控製不了,他常常會在深夜時分跑到莊園外麵,找一個黑暗的狂野,徹夜徹夜地叫喊著她的名字。

那時候,恍惚覺得仁慈的上帝會在他不停祈禱時讓黑夜來得早一點,他每晚都迫不及待的把自己隱匿在無邊黑暗裏,癡癡的仰望天幕高遠的夜空——那夜空,暗得就象他完全沒有一點亮光的心!有的時候,那暗夜會給他大雨,夾著電閃雷鳴,他就那麽躺在暗夜的曠野裏,體會著她躺在冰冷地下的感覺,似乎異國的曠野裏,遊**著她的靈魂,兩人癡癡的相望,雖無法碰觸,卻知道彼此都在苦苦地思念著對方。

每一日都是如此,白天關在地窖裏飯也不吃,晚上出去躺在曠野裏一個通宵,淩晨時回莊園的地窖。

裴宣心頭一凜,“那後來是什麽讓三哥忽然變得振作起來了呢?”

裴湛轉頭望向窗外,側影深幽,長睫象是無法控製地微顫,良久不再出聲。

裴宣也不催促,隻是優雅地抿著上好的紅酒,靜靜地等著三哥為自己解疑。

裴湛機械的把紅酒送往唇邊,好一會才開口,“有時候,活著比死去更艱難,聽聞她去了天堂的那個當下,我若是孤身一個,也許就此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但有你和老四在,我便失去了這個權力和資格。因為母親在我治療期間,說得最多的就是她預感到她會離開咱們,也知道她若出事,咱們必定會被送到外公那裏!母親曾跪著求我:無論如何要我保護你和老四。”而他不想母親傷心,也就答應了。

裴宣下意識的點點頭。他記得很清楚,當年他們兄弟三個被爺爺送到愛爾蘭的時候,外公並不喜歡他們,理由是外公一直都懷疑母親是外婆給他戴綠帽子的產物!據說外婆當年也很強悍,打打鬧鬧了二十年後直接對外公叫囂著說自己所生的兩個孩子裏沒有一個是外公的種!外公一怒之下就和外婆分居,並在分居第二天就在外麵找了個足以和外婆抗衡的女人,那女人也是個心氣高的,一定要外公建一座和與江南周莊一模一樣的地方娶她,外公當時的事業重心在英國,就在愛爾蘭買了地皮,曆時三年才建成與江南周莊無二的莊園。而那個女人也在莊園建成時生了周梓若後,外公當時大擺筵席迎娶那個女人和自己老來生出的幺女,美其名曰:雙喜臨門。

誰知道那個女人不是省油燈,結婚後沒多久,就把周家鬧得雞飛狗跳,還傳出婚前就與舅舅有奸情,母親為此曾氣得和外公斷絕了父女關係,並發誓不再來往。不過那個繼外婆也算紅顏薄命,隻禍害了周家五年,就扔下周梓若駕鶴西歸……

外公自此為那個女人得了相思病,性子淡了後就把所有的愛傾注在了周梓若身上,對外婆所生的母親和舅舅幾乎不管不問。

互不來往的僵局,隨著二十年後母親周芳菲遇車禍身亡而打破——十八歲的大哥,帶著自己和老四在一個並不歡迎笑納的處境內求生求存,肯定是耗盡了力氣的。也就是那時候,他發現周梓若開始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