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當清早的初陽在天空破開朝霧,林蔭大道一號會所的VIP包廂內仍暗沉得不分日夜,寬闊的凹形長沙發裏橫臥著三個長軀,在桌上散亂立著或橫倒在地的滿目酒瓶,以及幾人眉頭微蹙的沉睡麵容和衣衫不整,都顯示著宿醉未醒。

寂靜中不知道誰的手機響起鬧鈴,林琳被率先驚醒,睜眼一看林詩語已坐了起身,緊繼著杜若蘅也揉開了眼,迷糊中看看兩人,邊打哈欠邊嘟囔,“終於扳倒了一個老怪,要不要今天繼續玩啊。”

她的話,讓林琳幾乎與林詩語同時清醒跳起,想到昨天在壽宴上藍心芮被急怒攻心吐血昏倒的情形,她緊張道,“阿姐,昨天的事,姐夫不會怪你吧?”

她話聲未落林詩語已拿起桌麵上自離開壽宴就關掉的手機,快步走了出去,邊走指尖邊在手機頂端按下開機鍵,飛快的看著手機屏幕上來自同一個號碼的一個接一個跳出來的短消息以及小秘書留言。

“阿姐!”身後林琳喊道,兩人一同小跑跟了上來,“我們是不是先去醫院看看那個老太婆死了沒,然後再去葵花山安放母親的骨灰?”

“嗯。”林詩語漫不經心的應了聲,看見眾多信息中有個視頻連接,然而還沒等她打開,一串號碼突然而至躍入眼簾,她無意中接通了電話,隻得拿起放到耳邊,“哪位?……我是……好……”

杜若蘅見她麵沉如水,連忙關心地問,“怎麽了?”

“蕭問的女兒蕭瀟,約我麵談一些事。”忽然就失了淡定,她有些煩悶地直接把電話放進口袋,打開車門,“林琳先去葵花山把母親的骨灰盒暫放阿姨那裏並告訴阿姨一切都在順利進行,若若你讓人盯著貝明珠、藍娉婷和周梓若,我去會一下蕭瀟。”

林琳和周梓若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杜若蘅道,“你確定在消失一晚後不先去見裴湛而去見不懷好意的蕭瀟?”

林詩語勾了勾唇,“我什麽時候假過?”

話聲未落車子已如箭飛射而去。

林琳和杜若蘅隻好趕快跳上早已備好的車緊隨其後,再在某條岔路路口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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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氏醫院的高級病房,早從暈厥中醒轉的藍心芮並沒有睜開眼睛。

感覺到自己是躺著,背下傳來醫院臥具的觸感,她輕輕動了動放在被子外麵的手。

聞訊趕來並不避嫌的在邊上守候已久的貝沐陽在看到藍心芮的手動時,表情一怔,驚喜交加,不可遏製地叫出一聲:“阿藍你醒了?!”

一聲“阿藍”讓病房的氛圍瞬間轉變,凝滯而詭異,卻也格外地安靜。

同樣守了一夜的周梓若驀地轉頭看向一臉驚喜交加的貝沐陽,又轉眸掃向雙目緊閉不願睜開的藍心芮,再不自覺地望向自離開壽宴就表情呆滯的貝明珠,視線在這三個人之間流轉。

然後突如其來的某個猜想讓她的瞳孔一縮,難以相信這樣的結果。

如果貝明珠真的是藍心芮的……

周梓若不敢再想下去,然而關於貝明珠的事卻在這一刻一一閃過她的腦海

貝明珠落地便與父親貝沐陽相依為命,在貝明珠三歲時候貝沐陽才在藍心芮的努力撮合下娶了現在的貝夫人,據說貝夫人對貝明珠視為己出,藍心芮一直對外說喜歡貝明珠而把貝明珠養在身邊,所以貝明珠的生活可謂是一帆風順,甚至隨心所欲。

父親因為討厭貝明珠才會懷疑藍心芮早在結婚前就與人有染甚至所生養的一子一女均不是他的種,藍心芮的心不在父親身上,據說經常與一大她兩歲的已婚男子私會,後被父親抓現行才會與藍心芮決裂並娶了自己母親。貝沐陽將近七十歲,跟父親描述的那個藍心芮的姘頭年齡尤為相符。

父親曾在一次醉酒後說,他查到藍心芮婚前那個私生女隻比裴湛母親小十六個月,說大了就是小兩歲。

如果她沒有記錯,今年的貝明珠剛好五十四歲,比裴湛死去的母親大了兩歲!

太多的巧合,拚湊在一塊兒就會演變為一個事實,而她眼前的這個事實,著實令人無法接受,更何況是作為當事人的貝明珠?

她回頭看去,貝明珠立在她身後,麵色蒼白,頭發蓬亂,哭紅的眼眸無法置信的看向那邊依然處在驚喜之中的貝沐陽。

周梓若隻覺得一塊巨石沉入心湖,果然,她想到的貝明珠也一樣想到了!

藍心芮緩緩的睜開眼,依舊沒有開口,但她的目光卻隻是在貝沐陽和貝明珠身上逗留,仿佛周梓若是不存在的透明靈魂。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在這裏成了多餘的人。忍不住抬手揉眼,繼而默默的轉身出了病房,這一刻,她是真的懷念過遠在國外的父親和已經長眠地下的母親。

走廊裏,由於此時不過才早晨七點鍾,醫生還沒有開始上班,是以顯得空空****。昨天的經曆,讓她的心至今都是千針百孔,古馳打來脅迫電話的那一刻,她覺得賴以為生的那份溫暖以及尊嚴被碾碎為塵。那個人,就算她愛得再卑微,也不會真正的給她一絲溫暖吧?

嗬,失望嗎?答案是:不,不失望!

因為這結果,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經知道!

那個人的心裏,除了那個黑心的女人,世間再無人能進入了吧?她早就知道,他對那個黑心女人所付出的一切是足夠感天動地、世間基本無人能比!全世界,他隻在意那個黑心女人!換句話說,除了那個黑心女人,別人的生死榮辱在那個人眼裏,混若無物!認識到這一點,不亞於讓她恨不得立刻死去甚至想毀滅所有。

林家姐妹是有備而來,昨日倒下的是藍心芮,今日是誰?是貝明珠還是自己?

或者,是十年前所有涉及林家案件的人吧?

剛走出病房,她接到了一個短消息,看完之後她死死的咬住唇猛甩頭的想忽略裏麵的內容,但不受控製的腦子卻陷入該回複Yesno的拉鋸戰……走到醫院大門口,門外寒涼的秋風夾雜著一絲細雨,讓周梓若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熬了一夜的腦子裏透出一絲清明,理智告訴她,應該回複NO,然後盡快抽離這個黑暗的漩渦;但,她那顆叫囂著愛他已成為習慣的心,卻控製不住的想飛蛾撲火,想最後努力一次,想破釜沉舟一次,一次,最後的一次……

在坐上保鏢開來的車的那一瞬,終還是,感性戰勝了理性,她點了回複,內容隻有一個單詞,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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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約定的廣式茶餐廳,林詩語沒有看到蕭瀟,她先點了早餐,在服務生上餐的中途,她起身去衛生間。

正洗手的時候,蕭瀟也恰好推門進來。

林詩語向她看了一眼,並未開口。

蕭瀟站在她身邊,透過鏡子望著她的臉,忽然說:“原來就是你。”

什麽是她?

林詩語緩緩回過頭,淡淡的看向蕭瀟。

蕭瀟滿是風清的撩了一下長發,回望她的眼睛裏帶著一絲輕蔑:“之前都傳言三哥有喜歡的人,甚至還為她守身如玉,我卻還不信,畢竟三哥的身份地位……”她低笑一聲,才又說:“隻不過沒想到,這人會是你。”

蕭瀟語焉不詳,眼神是林詩語不喜歡的,索性她也沉默,不予理會。

“可是……”蕭瀟勾起唇:“這樣感天動地的愛又能怎樣。男人,永遠追求的都是得不到的新鮮感,除了女人的臉蛋,他們還有更想要的東西。”

聽到這番話,若再弄不懂蕭瀟的意思,林詩語就白活這麽多年了。

她笑問:“你的意思是,裴湛想要的東西在你那?”

“你覺得呢?”蕭瀟反問:“裴家和蕭家的交情也不是三五年了,用唇亡齒寒來形容兩家的關係也不為過,甚至裴家如今做的有些生意,沒有我爸這種職位的人罩著,你以為裴家能輝煌多久?”

“據我所知,裴湛能把公司開遍世界,那他的能耐不隻如此吧?為什麽從你口中說出來,好像沒有你父親的幫襯,裴湛就一事無成了。”林詩語眯著眼睛,故意問道。

蕭瀟得意一笑:“那是自然,隻要我爸一聲令下,裴氏的生意就要大部分停下來。這麽大的攤子,每個人都要吃飯,裴氏停不起。”

林詩語沉默了一會兒,才淡聲問:“你是來和我示威的?”

“不,”蕭瀟仰起下巴,十分高傲的說:“我是來提醒你。你可以得到他的愛和身體,但卻不是一輩子。三哥的爺爺和外婆可是早就答應過我父親,裴家三少奶奶的位置,隻能是我的。而我也告訴你,這些年我之所以任周梓若和那一幫子豪門裏的蠢貨們喜歡三哥,是因為從來沒有把她們當作對手,就連你,一樣不夠格。”

聽完蕭瀟的話,林詩語並沒有生氣,反而輕鬆的挑起唇角:“那你就更沒有必要和我說這些了,如果你能把裴湛搶走,讓他不再喜歡我,我求之不得的可以輕鬆自由了,甚至還要感謝你。 ”

“你!”蕭瀟怒極反笑:“有意思,是我小看你了。既然這樣,我們不用再談什麽了,就各憑本事吧。”

說完,蕭瀟頭也不回的離開。

林詩語隻是看著她的背影半晌,走到角落裏拿出手機。

很快,電話被接通。

她冷靜的用上海話講道:“是我,兩天之內,將蕭問和蕭瀟的資料全部發過來。”

吩咐過後,林詩語掛上電話,早餐也未吃,就直接結賬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