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上）再見，蓋婭
姬軻峰的話讓大家很震驚，但反應最快的唐術刑猛地意識到姬軻峰話中的意思，他思來想去蓋婭所說主人的事情，爬起來靠著蓋婭看著姬軻峰道：“我知道了，沙薑王其實就是這裏的主人，就是那個玄武國的後裔，這就能解釋為什麽傳說中沙薑王天生就能使用各種各樣異術的原因了！”
蓋婭此時卻很納悶，於是唐術刑立即將沙薑王的事情略微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蓋婭聽完，沉思片刻道：“的確，你所說的沙薑王與我的主人很相似，我想應該就是他，隻是沒有想到，他離開這裏之後，卻是在新人類的社會中成為了那樣一個神話般的人物，可是為什麽呢？”
現在想知道沙薑王為什麽那樣做，還重要嗎？重要的是姬軻峰很清楚，沙薑王告訴他的話中說了，玄武岩不是被龍，也就是蓋婭守護著，而是就在蓋婭的身上。
“沙薑王說過，玄武岩創造了龍，成就了龍，聖物與龍同生共死，正因為這樣，龍才能在這裏戰無不勝，成為端島上真正的王者。”姬軻峰坐了下來，指著洞穴牆壁上雕刻的東西道，“其實上麵闡述了他如何利用玄武岩製造龍，也就是蓋婭的過程，也將自己的智慧灌輸入蓋婭的體內，所以，這裏的龍是個高智慧生物。”
“噢，是嗎？”唐術刑癱坐在那，都不敢抬眼去看蓋婭，眼前的事實再清楚不過了，他們要取走玄武岩，而蓋婭又與玄武岩同生共死，玄武岩被取走。蓋婭也無法存活了。
唐術刑也明白，蓋婭為何身體如堅硬的石頭一般，身體周遭鋒利的位置又無堅不摧，完全就因為蓋婭體內玄武岩導致的。
科林坐在旁邊沉默著，他從唐術刑的表現知道。他不願意那樣做，而且自己也沒有發言的權力，隻是蹲在唐術刑身邊，像是發誓一般低聲道：“放心，在這裏發生的任何事情，我出去之後保證隻字不提。我雖然無法忘掉，但我會牢牢記住我的誓言，無論將來發生什麽。”
唐術刑抬眼看著他微微點頭，顧懷翼在一側靠牆站著，看著蓋婭，又扭頭看向另外一邊。
姬軻峰也返回。坐在唐術刑身邊，隻是看著他，用眼神詢問他怎麽辦。
大家都保持著沉默，而蓋婭卻低下頭，用頭部在身體部位碰撞著，尋找著玄武岩在身體的位置。
“刑二，你說了算。”姬軻峰看著他道。“不用玄武岩，那我們回去就試一試，如果尚都信不過我們，我們又因為時間疫苗的關係無法離開，那我們就在尚都內和他們拚了。”
“不用。”唐術刑搖頭，“你們押著我回去，把責任全部推在我身上，至少可以保全你們，而且一定要說明我們三個人的命是連在一起的，我想萊因哈特希不會殺掉我們。也許會把我們關起來，至於後麵的事情，咱們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們帶走玄武岩吧。”蓋婭開口了，晃著腦袋道，“如果我沒有感覺錯。玄武岩應該在我心髒的部位。”
大家都明白，蓋婭的意思是指自己的心髒就是玄武岩。
蓋婭說完，從水潭之中鑽出來，將身體盤在水潭周圍，就那樣盯著唐術刑：“我已經活得太久了，而且我也清楚，我無法適應這個新世界，主人創造我，隻是為了守護玄武岩，等待下一個滅絕日的來臨，如今滅絕日快要來臨了，我也許可以在下一個滅絕期來臨之後好好的活下去，但那樣又有什麽意義呢？我曾經活著的意義是為了主人，主人走後我活著的意義是為了等待他回來，可是你們帶來了他早已死去的消息，所以，我活著再也沒有任何用。”
說著，蓋婭用腦袋輕輕貼著唐術刑：“你說過，你以前養過一隻貓，那是你最喜歡的寵物，其實，我也是寵物，隻不過我擁有比平常寵物更高的智慧，我能體會到主人對我的愛，也能體會到你這個新朋友對我的珍惜，也深知你對我的不是那種對寵物的愛，而是對朋友的感情，在我眼中，你是個充滿了熱血和柔情的人，但在下個滅絕期來臨時，你應該拋棄這些。”
唐術刑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麽，蓋婭竟露出個笑容，用頭部碰了碰他腰間的龍麟刃：“這支鋒利的劍可以挖出我的心髒來，但現在不行，必須等我死後，我隻要死了，身體便會逐漸柔弱，你便可以用這支劍剖開我的身體取出玄武岩來……”
唐術刑還是不語，隻是看著蓋婭搖頭。
“我肯定會死的，我不能離開水太長的時間……”蓋婭盤在那低下頭，“我想主人創造我這一點，也是擔心我有一天會出去禍害人類，其實我也擔心有一天我熬不下去，無法等待，離開這個區域，到時候我會變成什麽樣呢？”
“你不會死的！”唐術刑爬起來，用身體頂著蓋婭，試圖將她推回水潭之中，“你不會死的！你不能死！我不要玄武岩！”
蓋婭搖頭，不接他的話，隻是看了一眼角落：“那裏有幾套主人留下的服裝，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潛水服，順著下麵的隧道出去，很快就能看到海麵，隻要穿上那服裝，海中其他的生物便不會襲擊你們。”
唐術刑搖頭，依然在那奮力地推動著。
姬軻峰坐在那，看著唐術刑，想起很小的時候，因為家庭緣故，唐術刑總是被趕出家門，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軍隊營區的某個角落，將帶出來的吃的分給那些流浪進來的貓狗，甚至有幾次，他就縮在肮髒的牆角之中與貓狗相擁而眠。
再後來，唐術刑那個聰明絕頂的哥哥，找了耗子藥切碎混在魚肉之中，好心的給唐術刑，讓他帶給那隻流浪貓吃。
唐術刑根本不知道那魚肉中摻有耗子藥。想都沒有想，帶去喂貓，結果可想而知……
那天下雨，放學回家的姬軻峰覓著哭聲，看到了在牆角中抱著貓低聲哭泣。渾身淋得濕淋淋的唐術刑。他就撐著傘站在那裏，看著什麽都做不了的唐術刑不斷說著“你不會死的！你不能死的！”
然後，姬軻峰就撐著傘站在那，因為他也知道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就像現在一樣，姬軻峰站在那，看著用力推著蓋婭身體的唐術刑。他也什麽都做不了。
有時候，姬軻峰在想，唐術刑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平日中貧嘴話嘮，關鍵的時候算計著一切，該下狠手的時候從不遲疑……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眼前的這個？還是先前毫不遲疑。一劍刺死西島秀川的那個？
自己需要向他學，但學的是什麽？哪個才是他的本質？也許，沒有他那個母親，和那個早就該被弄死的親大哥，唐術刑走上的會是另外一條路，不會成為現在的多麵人。
“愣著幹什麽！來幫忙啊！來啊！”唐術刑朝著其他人大聲吼道。
科林立即上前幫忙，姬軻峰也立即上前。顧懷翼則站在那一動不動。
顧懷翼走到唐術刑跟前，拔出他的龍麟刃，遞到他手中：“你現在應該緊握著龍麟刃，等著蓋婭的身體柔軟，取出玄武岩離開，我知道，你認為我沒有人性，但同時你也要清楚，如果拿不回玄武岩，我們的計劃不繼續下去。會有更多的人會死。”
“我不管！我不要蓋婭死！”唐術刑把龍麟刃扔到地上，在那奮力推著，但因為傷勢還未痊愈，自己用力過猛，意識都很是模糊。
“對不起了——”顧懷翼朝著唐術刑的後頸部位舉起手來。“我再做一次壞人吧，等你醒過來，盡管恨我。”
唐術刑聽到這句話正要轉身來的時候，顧懷翼已經一掌將他重重劈暈。
姬軻峰上前一把扶住唐術刑，將其平放在地麵。
顧懷翼俯身撿起龍麟刃，放在他的手部，然後走到洞穴較遠的角落中坐下，很快，科林和姬軻峰也走上前，與他坐在一起等待著。
“謝謝——”蓋婭睜眼，看著遠處的顧懷翼說了自己活著時候的最後兩個字，然後慢慢合上雙眼。
“不用謝。”許久，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懷翼突然神經質地抬起頭來，看著遠處已經毫無氣息的蓋婭回了那樣三個字，還帶著以前那種古怪的微笑。
科林渾身一震，覺得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是個怪物，這是他的直覺，瞬間的直覺，而姬軻峰則像是個孩子一樣，把下巴靠在雙膝邊緣，呆呆地看著暈倒在蓋婭身邊的唐術刑，此時的唐術刑，在他眼前，就是很多年前，那個被莫須有罪名趕出家門，與流浪貓狗睡在一起的孩子。
“以前，我也養過一隻狗，很忠心。”顧懷翼在那淡淡地說道，“有一次，我帶著它去找一件東西，進了叢林，我們迷路了，餓了五天奄奄一息要死的時候，它朝著旁邊的一根尖樹杈衝了過去，刺死了自己……我知道，它是讓想我吃它的肉，這樣我才可以活下去。”
科林扭頭看著帶著微笑的顧懷翼。
“那是我這輩子不願意遺忘的幾件事之一……”顧懷翼笑道，“你們猜猜看，我有沒有吃它的肉活下去？”
科林搖頭，姬軻峰當做沒聽見。
許久，顧懷翼突然一巴掌拍在科林身上，嚇得科林渾身一抖，隨後顧懷翼湊近他低聲道：“沒有！因為——先前那個故事是我編的。”
“你編故事，是因為……”姬軻峰慢慢扭頭看著顧懷翼，“你也想有那樣一個朋友，即便隻是一隻狗。”
“是吧？也許。”顧懷翼埋著頭坐在那一動未動，隱約中，靠近他的科林聽到了抽泣聲，卻又聽到其中混雜著低低的笑聲。
有時候，人的模樣變成了怪物，而有些怪物卻不知為何披著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