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如來之眼]蠱獵場 第五十一章(下)僧侶的心戰

從曼穀灣上岸後,唐術刑等人便被安排進了一輛加裝了複合裝甲的裝甲車之中,接應他們的中校稱,這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曼穀市區內還隱藏有叛亂份子,伺機對國防軍和教眾發動恐怖襲擊。

唐術刑他們知道,實際上這名中校是為了護送玄武岩而來。

進入曼穀市區時,坐在裝甲車中的三人發現街道上一輛車都沒有,他們的車隊行駛得飛快,隻是時不時能看到街邊房屋中有孩子探頭出來偷看,又被緊張兮兮的父母一把給拽了回去。

“第一次享受這種排場。”唐術刑看著外麵搖頭道,“這比泰國王室享受的待遇還好,沿途封路,武裝護衛,不知道等會兒會不會有其他的什麽活動。”

唐術刑說話間,姬軻峰下意識捂了捂自己裝有玄武岩的那個口袋,擔心真的遇到襲擊或者有人來搶奪之類的事情發生。

原本飛速前進的車隊此時速度減慢了下來,最前方開道的四輛摩托車停靠在路邊,車上的特警下車,抓起架在摩托車一側的自動步槍和霰彈槍,盯著前方路中間停著的兩輛老舊廂式汽車,並沒有立即靠近。

後方的兩輛防彈武裝越野車也緩緩行駛向兩側,呈“V”字型朝著左右兩側,密切注視著街道兩側的房屋,作為中堅力量的魟式輕型坦克停在中間,炮管朝向前方,一側的M240並列機槍也瞄準了那兩輛廂式車。

“怎麽回事?”唐術刑問坐在緊挨操作員位置邊的中校。

中校很聰明地沒有探頭出去看,但因為魟式輕型坦克擋住了前方的視線,他隻能開啟無線電讓武裝越野車中的士兵下去查看,同時告誡後方的兩輛裝甲車中的士兵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不會真的有人來襲擊吧?”姬軻峰看向外麵,摸著手中的刺刀。因為他們輾轉了半個月才回到泰國的緣故,沿途為了不產生摩擦,早就將自動武器全部沉海,現在他們手中有的,隻是冷兵器。

顧懷翼緊挨著門。用手敲了敲裝甲車的內壁道:“說不一定,這東西不知道能不能挨上兩發火箭彈。”

“如果有襲擊,我會立即護送三位掉頭走其他的路,請放心!”中校拔出手槍,同時檢查著那支SAR21突擊步槍。

唐術刑幹脆靠在那閉著眼睛不說一句話,他並不是懷疑這些軍人的實力。而是在想,他們做的到底是對是錯,而這些所謂的反叛武裝人員又有什麽政治訴求?

街道上很安靜,趕來支援的兩架直升機也盤旋在周圍,一架是原曼穀警方的,另外一架則是軍方的輕型武裝直升機。

以摩托作為掩體依托的特警。等著武裝越野車上陸續下來的士兵經過身邊後,慢慢跟隨在前方舉著盾牌的士兵後方,持槍向廂式貨車靠近,同時大聲向可能埋伏在周圍的反叛分子喊話,要求他們放下武器舉手走出來。

坐在裝甲車內的顧懷翼聽到外麵的喊話,看著緊張兮兮的中校,忽然間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又發出類似爆炸的聲音,把那名中校嚇了一跳,隨後顧懷翼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中校鐵青著臉,想怒不敢怒,也不敢直視顧懷翼,他知道這個顧將軍是什麽人,也知道他手下有多少人馬,更何況他還是如今尚都聯邦共和國的重要人物。

“把探頭打開!”中校示意操作員打開在裝甲車頂端的監控探頭。

打開之後,中校看著前方的屏幕,注視著朝著廂式汽車靠近的左右兩批軍警。額前的汗水慢慢滴落了下來。

“不要開槍!”終於,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廂式汽車車頭前方傳來,中校立即下令前進的軍警停下來,留心可能出現的襲擊。

一個穿著寬大僧袍,還未成年的僧侶雙手合十走了出來。麵對無數的槍口還有坦克的炮管麵無懼色。

“站住!不要動!不要再向前半步!否則我們會使用致命武力!”前方持盾牌的士兵喊道,實際上這名士兵是在救這名僧侶,也是在救自己,因為在泰國男人一生中都會出家一次,沒有人可以例外,大家對僧侶都是無比尊敬的。

年輕的僧侶停了下來,直視前方,目光好像能透過坦克看到唐術刑等人所在的裝甲車。

“我的家沒了。”僧侶開口道,聲音很大,但不震耳,聽起來也不像是吼出來的,可整個車隊的人都清晰地聽見了。

中校皺眉看著屏幕,用無線電道:“看好你們手中的槍,不要走火了,讓他說下去。”

“我的家沒了……”年輕的僧侶又道,“我們的寺廟被他們毀了,他們說這個世界上的真神隻有三位,那就是尚都三傑,其他的信仰都不應該存在,這是不對的。”

年輕的僧侶並沒有在言語之中說太高深的話,也許是因為他太年輕,又也許他想說的隻是這些,但隻是這句簡單的話,傳入這些前泰國政府軍士兵的耳中,猶如是一根根針紮進心髒中一樣。

尚都教的全麵入侵,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這個國家原本的信仰擊潰,很多人皈依了尚都教,一部分人因為要保命也不得不加入,而那些還在寺廟中堅守的僧侶們卻保持著沉默,依然敞開大門迎接著願意來往的人們。

不僅在泰國,在東南亞其他淪陷區也一樣,雖然尚都高層並未下達任何關於禁止其他宗教的命令,但教徒們卻聲稱世界上的真神隻有尚都三傑,其他的宗教都應該徹底消失,於是他們開始搗毀廟宇,焚燒其他宗教的物品,逼著僧侶們還俗。

一個連自成體係的宗教文獻都沒有的教派,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人心蠱惑到這種地步,足以可見尚都有多麽的恐怖。

年輕的僧侶隻是重複著那話,隨後盤腿坐在了路中間,雙手合十閉上雙眼,聲音從高變低。

距離僧侶不過七八米的那些士兵全然不知所措,雖然他們也被迫改變了自己的信仰,但心中所駐的信仰依然與眼前這名年輕的僧侶一模一樣。

中校終於耐不住了,開門下車,提著槍走向那名僧侶,在快到的時候將手中的突擊步槍交給一名特警,上前單膝跪地低聲對那名僧侶道:“回去吧,我們有任務在身,有什麽訴求,你可以去找密使大人。”

僧侶慢慢睜眼道:“那是你們的密使大人,不是我的,我隻能求佛祖,我正在求佛祖。”

中校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咬牙再次道:“年輕人,佛祖不在了,佛祖走了,如果佛祖還在,今天的泰國不會淪為這幅模樣!”

“佛祖在!在你我心中,隻是你不願意承認。”僧侶又道。

中校起身來,壯膽走向前麵的汽車,看著汽車內沒有任何爆炸物品,轉身揮手讓兩名士兵上前,將那名僧侶架到路邊,讓其安坐在那裏念經,隨後讓車隊再次上路。

僧侶並未做任何過激的行為,隻是在路邊打坐,但這次他並未閉眼,而是看著一輛輛從自己眼前經過的車輛,口中念念有詞,但誰也不知道他又說了什麽,亦或者念了什麽經文。

坐在裝甲車內的唐術刑三人,從觀察孔看去,看著那名僧侶,從那張稚嫩的臉上判斷出他最多不過十五六歲而已,還是個孩子,是什麽給予了他這麽大的勇氣,敢獨自來攔下軍方的車隊,試圖來喚醒沉睡在這些士兵們回憶中的信仰。

是的,他們的信仰如今隻存在回憶之中。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顧懷翼看著離裝甲車越來越遠的那名僧侶,“他其實也是在戰鬥。”

“心戰吧。”姬軻峰依然捂著裝有玄武岩的包,“有效了,隻是沒有擺在明麵上。”

“遲早的——”唐術刑搖頭。

“什麽遲早的?”姬軻峰問。

“反抗。”唐術刑看著外麵道,“越平靜,越可怕,你壓抑人的行為還不能真正的激起什麽,但如果連別人的內心都要一並更改壓製,一旦爆發出來,那就可怕了,人類曆史上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萊因哈特希這麽聰明,怎麽會做這種傻事。”

“強大會導致人被眼前短暫的風光蒙蔽。”顧懷翼重新坐了下來,“一葉遮目,不見泰山。”

“中校!我們現在去哪兒?”唐術刑問中校,中校卻隻是盯著裝甲車地板發呆,唐術刑問了三次,他才反應過來。

“麵見密使。”中校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個笑容,習慣性地提到密使就得露出微笑,就像是想到神就得馬上下跪禱告一樣。

“他在什麽地方?”唐術刑又問。

“大壩!”中校簡單回答,再不說話,唐術刑也知趣不問,看中校這幅模樣,肯定心中既矛盾又不好受,正在備受煎熬。

車隊穿越市區之後,交通再次恢複,街道上突然間就開始熱鬧起來,出門的百姓就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該做什麽依然做什麽,所謂的反抗,所謂的反叛者似乎都隻是中校等人心中的幻想。

“他們麻木了吧?”姬軻峰鑽出裝甲車,看著後方突然間就熱鬧起來的街道。

“歸根結底,老百姓活著為什麽?”顧懷翼在旁邊伸著懶腰,“為了一口吃的,為了活著,現在他們還活著,還有吃喝,加上對現狀無能為力,所以那就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