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下)永別了,姚爐修
唐術刑聽說籙夢升在威尼斯,開始覺得不太可能,因為威尼斯已經沉沒了,整座城市幾乎都被淹沒在了海中,最高的建築隻剩下一個頂端浮在海麵上而已,其他的部位都在海水之中,威尼斯的居民多年前就全部撤離了。
“他之所以呆在威尼斯,和我要選擇呆在斯科沃是一個道理,因為都是死城,死城就沒有人存在,沒有人存在就不會有人關心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也相對來說安全許多。”姚爐修解釋道,“重要的事情我已經交代一部分了,接下來還有兩件事你得知道,其一,五陽負責人中還有白杜和黑剛還活著,他們早年就潛入了尚都,一直在等待我的指令,他們可以幫助你,其二,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八方的蒿裏。”
唐術刑一愣,立即搖頭道:“我不接受。”
“你必須接受,早年我和籙夢升就已經商量好了,你是蒿裏和掌貨的不二人選,希望你從這裏開始,可以重新整合屍匠一門,這也是我臨終前的最後委托。”姚爐修說完,喚來了一直等待在門外的朱國善,“國善,你陪著唐術刑他們離開,帶著他們去威尼斯找籙夢升。”
朱國善點頭,轉身向唐術刑單膝跪下。
唐術刑看著姚爐修,姚爐修隻是向他默默點頭,隨後又在朱國善的幫助下躺下了,盯著天花板一句話不說。
唐術刑跟隨著朱國善走到門口,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他知道這一別就是永別。
“走吧,你幫自己,就等於是幫助了我,我從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那一刻開始,命運就注定了,不管我是選擇順從萊因哈特希還是反抗他,我最終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但現在我變成這樣,我不後悔,我隻是做了一個普通人應該做的事情。”看著天花板的姚爐修笑道,“我終於如願以償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普通人。”
下樓的時候,唐術刑依然聽到樓上房間內的姚爐修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也許是在祈禱,也許是在懺悔,總之他現在說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來到先前有培養槽的房間內,一直等待著的白戰秋和那錦承立即起身,朱國善隨後站在一側,指著唐術刑道:“這就是下一任的蒿裏,以後你們得跟隨他,聽從他的命令,當然,前提是,如果你們還自認為是八方的門徒的話,如今規矩已經不重要了,你們想要退出組織,我也不會製止你們。”
白戰秋和那錦承沒有說話,而此時白戰秋卻做了一個令人驚訝的舉動,他和先前的朱國善一樣,向著唐術刑單膝下跪行禮,那錦承稍微遲疑之後,也單膝下跪。
一時間,唐術刑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做點什麽,隻是站在那,好半天在朱國善的眼神示意下,才開口道:“你們起來吧。”
唐術刑這樣一開口,也等於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朱國善的臉上也有了笑容。
朱國善摸出口袋中的懷表看著,隨後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們應該出發了,你們應該是要趕到飛機墳場去與其他人會和,對嗎?”
唐術刑點頭:“我們需要趕回直升機停靠的地方。”
“要搬運油料很危險,還有一條路可以走,在這個別墅下麵,有一個下水道,從下水道一直前進,可以走到一條地下河,地下河連同著外麵的一條大河,你們順河而下,最多五天的時間,可以平安抵達飛機墳場,這是最快最安全的途徑了。”朱國善摸出一張手繪的地圖道,“你們要走的路線,我都標注在上麵了,食物和裝備,你們請自便。”
唐術刑拿過地圖,納悶地問:“朱前輩,你不是要跟著我一起離開嗎?”
“蒿裏,恕難從命。”朱國善說著竟然跪了下去,“我打小就跟著前任蒿裏,這麽多年從未離開過,他就和我親生父母差不多,現在他要去了,我不能讓他獨自一人,我得陪伴著他,請您答應我這個最後的請求。”
唐術刑見他這麽堅持,隻得答應,緊接著開始整理著準備,收拾著東西,隨後跟著朱國善走進地下室,從挖掘開的地下水道離開。
朱國善將三人送進地下水道的時候,指著前方道:“你們一直順著下水道前進,按照地圖指示走到地下河的時候,就可以看到那裏有一條小艇,小艇旁邊有油桶,你們需要自行將汽油注入小艇之中,小艇和其中的備用油料可以供你們以勻速前進兩天的時間,剩下的時間,你們駕船順著河流往下遊走就行了。”
“謝謝。”唐術刑點頭。
朱國善淡淡道:“這是我應該做的,我一直等著這一天,你接任蒿裏之後,我的任務也就徹底完成了,我該回家了。”
“回家?”唐術刑疑惑道。
朱國善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轉身回到上麵去了,順手將門關上了。
唐術刑站在那,看著白戰秋和那錦承,兩人沉默不語,緊接著轉身離開。
唐術刑站在原地許久,這才跟著兩人慢慢地在下水道中走著。
朱國善回到別墅中之後,掏出懷表來看著時間,在他計算中,以唐術刑三人的腳力也至少得走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到達地下河,所以,他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來打掃姚爐修的房間。
朱國善帶著掃帚等物件走進姚爐修的房間中,沉默著開始打掃著房間,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擦著家具,而**的姚爐修則一直盯著天花板。
終於,在朱國善要打掃完畢的時候,姚爐修開口道:“國善,辛苦了,你這又是何必呢?一切都結束了。”
“蒿裏,就算是我們要走,也得走的漂漂亮亮,不是嗎?”朱國善將掃帚放在門口,隨後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邊坐下,拿出一本書來,“蒿裏,要接著聽上次的那個故事嗎?”
“好,我們還剩下多少的時間?”姚爐修側臉問。
朱國善拿出懷表道:“十分鍾。”
“那算了吧,剩下的十分鍾我想還是保持安靜吧,這輩子我們都沒有安靜過,一直在奔波算計,或者是被算計。”姚爐修笑了,朱國善也笑了。
兩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安靜地度過了那十分鍾,十分鍾之後,朱國善舉起懷表道:“蒿裏,時間到了。”
“開始吧。”姚爐修閉上眼睛,朱國善也閉上眼睛,隨後從腰間摸出一個對講機來,緊接著調整了頻率之後,按在發射鍵上,跪在姚爐修跟前到,“蒿裏,謝謝你。”
“謝謝你,國善。”姚爐修平靜道。
朱國善按下了發射鍵,隨後對講機內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緊接著從別墅的地下室內發生了巨大的爆炸,爆炸瞬間炸塌了整座別墅,巨大的火焰也瞬間騰起,翻滾著吞噬著別墅和周邊的一切,爆炸開始以別墅作為中心點朝著四周蔓延而去……
地下河中,已經坐在小艇上的唐術刑等人感覺到了地麵的震動,也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並不知道這次的爆炸波及會那麽的恐怖——朱國善這些年來在姚爐修的指示下,一直緩慢地在城市中各個關鍵的地方安裝了烈性炸藥,隻要他按下對講機的那個發射鍵,地下室中的炸藥接收到這個信號之後就會發生爆炸,爆炸會引爆連接在其他地方的烈性炸藥,不出半小時,斯科沃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區都會被爆炸所吞噬,而這些地方都是那些怪物經常出沒的地帶。
姚爐修說過,就算他死,也得選擇一種可以贖罪的方式,他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些不算什麽,也無法有效的改變這個世界,但他總得去贖罪,而這種贖罪是沒有利息償還的,連本金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你說,八方還剩下多少人?”坐在船上一側的那錦承低聲問,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問唐術刑還是在問白戰秋。
唐術刑看著白戰秋,發現白戰秋眼眶中隱約有東西閃過,他想,也許這家夥哭了吧?
的確,白戰秋哭了,但他卻在強忍著,可怎麽都忍不住,從很多年開始,白戰秋就以為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直到蠱獵場之戰後,他被姚爐修救起來,在長年累月的相處之中,姚爐修的一些所作所為似乎喚醒了白戰秋心中的某些東西,讓他這個已經不是人類的屍化者,心中又挽回了一些普通人類才應該有的東西。
“八方還剩下多少人我不知道,但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我希望剩下的八方門徒永遠都要蒙在鼓裏,不要再牽扯進這件事當中來。”唐術刑淡淡道,“犧牲已經夠多了,不是嗎?更多的人參與到這件事當中來,隻會讓更多的人白白失去性命。”
“唐術刑,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那錦承看著他道,“你心黑,手狠,但同時也善良,太奇怪了。”
唐術刑掰著手指頭算道:“心黑,手狠,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手段,但最重要的是,必須要在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如果失去平衡,不管是人,還是這個世界,最終都會崩潰,天平是不能傾斜的。”
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白戰秋,深吸一口氣道:“天平早就傾斜了,但就是不知道最終會傾斜向我們,還是傾斜向萊因哈特希。”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