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下)癌症

唐術刑慢慢走到那孩子跟前,伸出手去:“別怕,叔叔不是壞人,叔叔隻是路過這裏的,希望你能幫助叔叔,好嗎?外麵有……有壞人在追叔叔。”

那孩子見唐術刑說著和他一樣的語言,隨後點頭,點頭的時候突然間咳嗽了出來,這一咳嗽,吐出了一大口血。

“那爺!”唐術刑招呼那錦承上前去,這裏隻有那錦承懂醫術。

那錦承上前,也不管孩子如何掙紮,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隨後又檢查著孩子的口腔,仔細詢問了一陣,扭頭對唐術刑低聲說:“看他的症狀和他的解釋,好像是食道癌。”

“什麽?”唐術刑很驚訝,“他隻是個孩子呀。”

那錦承搖頭:“癌症可不分孩子還是大人的。”

那孩子靠在角落中,聽完那錦承的話道:“叔叔說得對,是食道癌,醫生也是這麽說的,說我活不了多久了,媽媽也想治好我,可是我們沒錢了,我們什麽都沒有了,連吃的都沒有了,媽媽餓壞了,她說要睡了,讓我守著她,我知道她睡醒了,就會起來出去工作,帶吃的回來的……”

孩子眼睛含著淚花,他很清楚自己的母親是死了,卻一直這樣欺騙自己,告訴自己母親還活著,隻是太餓了,所以睡過去了,實際上他母親是活活餓死的。

唐術刑站在那,看著那具屍體,那個得食道癌的孩子,還有那隻毛絨絨的小貓,腦子中突然間湧出了很多事情——癌,對於他們屍化者來說,是必須存在的東西。而對普通人來說,這東西卻是致命的,隻要患上。想要痊愈的機會幾乎極小,而這些號稱正義。要為人類而戰的全球抵抗軍,在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就像是癌症一樣,讓這個城市中的所有人都生不如死,沒有工作,沒有吃的,甚至還為了自己軍隊的壯大而征收平民賴以生存的所有。

“他媽的——”唐術刑低頭說了這樣三個字,轉身去看向封死的窗口。如今他的雙眼就像這個窗戶一樣,被封死了,什麽都看不到,看不到希望,什麽都看不到。

他一直在尋找希望,尋求解決的辦法,但每次得出的結果都讓自己如此的絕望。多年前,他認為尚都是毀滅這個世界的真凶,阻止尚都阻止萊因哈特希就可以製止一切,後來才發現就算沒有尚都。惡劣的環境也會殺死所有的人類。到後來,知道遠古人類的真相之後,他又一次陷入了迷惑之中。發現好像自己麵對的問題都是無解的,自己能理解,但是其他人呢?

抵抗軍也好,尚都也好,好像所有人的目的都是為了生存,但生存的最終意義又變成了兩個字——殘忍。

私心,人的私心是最可怕、最致命的癌症!唐術刑想到這突然間渾身一背的冷汗,因為在那一瞬間,他突然間有些理解萊因哈特希了。有些理解古丹了,因為早年的古丹就是這麽認為的。所以他希望毀滅人類,而萊因哈特希希望用自己來替代人類。消滅人類的私心。

但是那可能嗎?

無解,這個提問依然是無解。

“動靜大起來了,機器行屍估計要搜過來了,我們應該走了。”白戰秋說著進了屋,看到眼前的場景後,也是愣了下,隨後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又出去了。

“帶上孩子,我們走。”那錦承要去抱孩子。

“別……”唐術刑蹲下來,摸著那孩子的頭說,“你得問問他願不願意走。”

“什麽?”那錦承覺得此時的唐術刑很奇怪。

唐術刑卻看著孩子認真地問:“孩子,你願意跟我們走嗎?”

“不,我要和媽媽在一起。”孩子堅定地搖頭。

“外麵有怪物,機器怪物,這種怪物很可怕,它們會殺掉你,把你撕成碎片。”唐術刑冷靜地說。

那錦承看著唐術刑道:“他隻是個孩子,你跟他說這些幹什麽?帶他走就行了。”

“在孩子的眼中,父母就是世界,他隻有十歲,他什麽也不懂,沒有他媽,他什麽都沒有了。”唐術刑低聲道,“所以,他不會走。”

孩子隻是搖頭,什麽都沒有說,那錦承也清楚,以他們現有的條件,還有那孩子吐血的程度,他也活不了多久,也許一星期,也許再長一點,總之他活不了太長的時間。

唐術刑抱著孩子說:“你真的不要跟我們走嗎?”

“叔叔,我很怕。”孩子終於哭了出來,“但是我媽媽還沒有醒,我不想走啊。”

孩子哭著嘴角還淌出鮮血來,那錦承扭頭看向一側,他不想看到這個畫麵。

此時的唐術刑則盯著那孩子,一直看著,目光沒有移開一秒。

“我知道你很怕,但是不管什麽時候都要相信自己,讓自己活下去,明白嗎?哪怕是多一秒,多一秒也好!”唐術刑抱著孩子低聲道。

孩子不語,隻是哭,但雙眼卻看向在一旁躺著,身體都已經變色的母親。

許久,白戰秋又走進來,用眼神示意他們,不能再呆下去了,必須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跟我們走吧!”唐術刑再一次勸說,那孩子卻推開唐術刑,搖著頭退到自己母親的旁邊,然後像那隻小貓一樣蜷縮在那裏,不再抬頭。

“走吧。”唐術刑起身,“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尊重他的選擇。”

那錦承沒有再堅持,起身來走到後門的位置,將堵在那裏的冰箱挪開,他看到冰箱上麵還有血跡,地上也有,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這孩子的母親在死前,用自己最後的力氣挪動冰箱堵住後門,卻再也沒有力氣去封住前門。

而那孩子,也吐著血幫自己的母親挪動著冰箱,雖然他的力氣很小。

“走吧。”唐術刑輕鬆將冰箱挪開,與白戰秋、那錦承走到後門的時候。卻看到那孩子抱著小貓站在臥室的門口看著他們揮手。

“叔叔,再見,謝謝。”孩子露出了個微笑。

“再見。”唐術刑也勉強擠出個微笑。隨後扭頭就走,那錦承緊隨其後想馬上逃離這裏。白戰秋則站在那裏看著那孩子。

“叔叔,怎麽了?”那孩子奇怪地看著白戰秋。

“你叫什麽?”白戰秋問。

孩子卻隻是笑,什麽都沒說,關上了臥室的門……

那一刻,白戰秋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撕扯自己的心。

……

前進,繼續前進,再前進,前進的路上唐術刑總試圖再找到一兩個活著的人。帶著他們離開,可惜的是他沒有找到,見到的全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沒有看到任何一個活著的人。

那錦承也在找,白戰秋也在看,三人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心中的悔意,也許他們真的應該帶走那個孩子的,可是能帶走嗎?那孩子不會走的。

或許吧。

城市中的槍聲不再密集,變得零散起來,聽得出來。機器行屍已經殺光了大部分盤踞在這個城市中的軍隊,而槍聲幾乎都集中在中心區域,那座五星級酒店之中。

唐術刑爬到一座較高的樓頂。用望遠鏡看著那座酒店,指著那裏道:“那裏還有活人,我們應該去那裏,救一個是一個。”

“好。”那錦承沒說話,隻是簡單應道,白戰秋也隻是點點頭。

夜色中,三人朝著五星級酒店出發,與此同時,奎恩也帶著自己的小隊到了五星級酒店的外圍。聯絡上對方之後,通過下水道進入了酒店的地庫之中。並且在地庫中見到了無比謹慎的血鯊代表。

見麵那一刻,奎恩第一件事就問對方:“既然有下水道可以出入。你們為什麽不走?”

血鯊代表笑了,苦笑:“你開什麽玩笑?就算我們衝出去,我們能走多遠?我們這麽多人,一旦出去就會吸引所有怪物的注意力,瞬間就會被圍死。”

奎恩搖頭:“所以你們就選擇坐以待斃?”

血鯊代表臉色一沉,看著散坐在地庫中休息的那幾十號老弱殘兵:“所以,你才騙我說,你手下有一千來號人?”

“那隻是給你們假希望,讓你們不要放棄。”奎恩說著,看著地庫中停放著的車輛道,“還有,我打算借你們的車用一用,我們現在的目標應該是去碼頭,而不是留在這裏等死。”

“你喝多了吧?”血鯊代表道,“碼頭?那裏的怪物應該更多,我們現在應該做的就是等待白天,聽說白天機器行屍不會露麵,到時候再說吧,怎麽樣?”

“這樣也行。”奎恩點頭,他也聽說過白天機器行屍不會出現。

“不過這裏我說了算,你要遵守我的規矩,明白嗎?”血鯊代表沉聲道,“你們的活動範圍隻是在地庫,如果要去其他的地方,必須經過我的允許,還有,我們的食物有限,地庫有自來水管,你們要喝水自便,但要吃的東西,抱歉,我們沒有多餘的。”

血鯊說完要走,魯本生氣地起身道:“你這算什麽?”

“算什麽?”血鯊代表冷笑道,“算是對你們給了我假希望的褒獎吧。”

說著,血鯊代表帶著人離開,隨後地庫的門被封死了,外麵還傳來他們堆積東西的聲音,看樣子不僅他們鎖了門,還將外麵堆滿了雜物,防止奎恩小隊上去。

“媽的!這個雜碎!”魯本一腳踹在門上。

奎恩搖頭道:“沒關係,這就是人性,你應該清楚才對,人都是這樣的,多年前你就應該明白。”

魯本一屁股坐下來:“但你不一樣,你在救人。”

“你錯了,我以前比他還惡劣,但後來我遇到那個人。”奎恩靠著其中一輛汽車坐下,“我在想,如果那個人現在也在這裏,或許就能帶著我們離開,他就像是救世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