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傾芷站在蔣荊南身邊，說話的聲音聽上去柔柔軟軟的，“不過阿姨幫了我不少忙，從下午開始準備到現在還是做了不少的。”
“手不方便就不要進廚房，家裏又不是沒有人幫忙。”
蔣荊南的態度這麽冷漠，令站在大廳中央的容傾芷覺得很是尷尬，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傾芷姐，過來坐吧，你就別進去幫忙了，裏麵人多，萬一你碰哪傷哪可就不好了。”
蔣若昀拍了拍身旁沙發的位置，熱情邀請也算是給了容傾芷一個台階。
梁洛欣從屋裏出來的時候，那一臉的喜悅真像是中了大彩票一樣：“荊南回來了啊，餓了嗎？很快就可以開飯了，哎這一年到頭來，也就大年三十的時候最熱鬧了。”
蔣荊南連抬眼動作都沒有，拿著手機靠著沙發給蘇聽晚發短信，問她江城家裏是不是很熱鬧，開始吃年夜飯了沒有，胃口如何，身體如何。
察覺到袖子被人扯了扯，側過頭去，見蔣若昀一臉神神秘秘趴在他手臂上：“哥，我跟你說個小秘密。”
“什麽？”
蔣若昀湊近蔣荊南耳邊，非常小聲地告訴他，聽到秦太太這三個字的時候，蔣荊南下意識抬眸看向梁洛欣。
後者像是聽見了蔣若昀說什麽一樣，非常得意地笑了笑。
“來來來，你們倆這盤棋下著也夠久的了，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這年夜飯啊，能早不能晚，要的就是熱騰騰的氣氛呢。”
梁洛欣挽著蔣拓的手先進了餐廳，容妍希收拾好棋盤站起身來看了蔣荊南一眼：“姐夫，新年好。”
容妍希從前是叫習慣了，蔣荊南並沒有很刻意告訴她要改掉這個稱呼，今天在這個大年三十夜，她這麽叫，容傾芷站在旁邊紅了臉，蔣若昀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以後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叫我荊南哥，我跟你姐姐沒有結婚，你這麽喊不合適。”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蔣荊南麵無表情說完這句話後，轉身進了餐廳，容傾芷呆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裏透著濃濃的失落。
蔣若昀抿了抿唇，最終什麽都沒說跟著進屋。
年夜飯最是熱鬧，一家人圍在一起熱熱鬧鬧，飯桌上有說有笑，新的一年總是感觸良多，把酒杯舉起，滿滿祝福。
這些在其他人家大年夜常有的畫麵，在蔣家似乎完全變了個樣。
往日裏，食不言寢不語，今天蔣拓帶頭說起了不少祝語，一圈輪了下來，除了蔣荊南什麽話都沒有說以外，其他人早就幹了好幾杯酒。
“都說新年新氣象，蔣家可是好久沒有喜事了，傾芷近來身子調養的不錯，老爺子打算什麽時候把這兩個孩子的婚事提上日程啊？”
梁洛欣嘴角噙著笑意，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容傾芷，“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是真的跟這個孩子有了感情呢，這麽多年的感情要是能夠……”
成就終生大事，這幾個字眼還沒說完，就被蔣荊南酒杯磕在桌麵上的聲音給打斷了。
空氣中突陷冷凝。
“我的事情，還沒有到你來插手的地步。”
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梁洛欣人前做得有多好，她在蔣荊南這裏從來就沒有得到認可，在整個蔣家，就屬她跟蔣荊南之間的關係最尷尬。
“瞧你這孩子說話，我這不是擔心你的終生大事嗎？你看傾芷也回來了，人家等了你那麽多年，總歸不能不給她一個交代啊。”
“欣姨，這是我跟荊南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處理好的。”
生怕再說下去，蔣荊南極有可能把筷子一放，起身離開，好好的年夜飯，容傾芷不想鬧僵，率先打斷了梁洛欣的話。
蔣拓輕咳了一聲，用眼神示意梁洛欣，後者癟了癟嘴，最終沒有再說什麽。
最先離開飯桌的是蔣若昀，小姑娘家飯量不大，吃完後就往院子裏跑，那裏早已經擺滿了白天買來的煙花，就等著時間一到。
蔣荊南拿著手機到樓上陽台，明月皎潔，對蘇聽晚的思念就又多了幾分。
信息裏躺著數十條新年祝福，沒有一一點開來看，循著名字往下找，卻沒有發現有蘇聽晚的短信。
想了想，這個時間點或許她還沒有閑下來，蔣荊南就沒有打電話。
身後傳來腳步聲，盡管放得很輕，但對蔣荊南這種聽力敏感的人來說並不難察覺到。
肩膀上落下一件羽絨服，容傾芷出現在身側，雙手放在嘴邊嗬著熱氣：“今夜的星真亮，去年這個時候，我在美國皇家療養院，身邊就隻有護工跟皓皓陪著我。”
那時候的容傾芷，不敢奢望能夠見到蔣荊南，她對自己左手已廢這個事實遲遲不能接受，長久時間裏脾氣陰晴不定。在跟蔣荊南相處的過程中，她一直是處於弱者的姿態，時常要仰望蔣荊南，身體的缺陷，令她的愛情變得更加自卑。
作為一個“亡人”，她甚至都不能給他打個電話發個短信，跟他說一聲新年快樂。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是短，三百六十六天是長，三百六十五天裏有多少個節日，我都想最早最早給你送上祝福，可我卻做不到。”
後來蔣荊南出現在美國的時候，容傾芷真的感覺到鋪天蓋地的驚喜湧過來，熱淚盈眶，所有的話跟思念堵在嘴邊怎麽都說不出來。
那時候，也有過像這樣的夜晚，她站在蔣荊南身邊，訴說著過往跟對他的思念。
隻是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以為能偎依在他的懷裏，以為能得到他一個親吻，一個擁抱，一個安慰，一句現在沒事了，因為我在你身邊……
結果，什麽都沒有，就像現在，他安靜地站在自己身邊，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容傾芷有時候都懷疑，她說的話，他有沒有哪怕一句是聽進去了的。
“荊南，我們能不能回到從前？”
容傾芷的語氣輕柔，長長的眼睫毛輕顫，眼底的希翼就像是這深夜裏落下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