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時間因為秦漠然的電話緩和下來,蘇聽晚的心情慢慢恢複平靜,沒有最開始那麽激動。

“你有時間嗎?能不能來半山接我,我會沿著這條路慢慢走到大道上等你。”

這話,君姨聽到了,元勵琛聽到了,就連樓上的蔣荊南也聽到了,削薄的唇角抿得緊緊的,握在扶梯上的手攥得很緊。

電話另一頭的秦漠然愣了有數秒,隨即說了聲好。

掛斷了電話,蘇聽晚把手機收回到包包裏,沒有回頭,但她知道蔣荊南就在身後,她說的話,他也一定聽得到——

“我不稀罕你一分錢,離婚協議書你可以親自擬定,又或者蔣拓那裏有現成的,三天時間,如果你沒有主動簽好寄給我,那就我來擬。”

婚姻走到現在已是窮途末路,蘇聽晚沒有勇氣去質問蔣荊南,有沒有愛過。

從一開始被告知有容傾芷的存在,到現在,多了一個容皓,長達數月的時間裏,他們愛過,寵過,冷戰過。

積壓了太多的情緒,一時間走出大門口,陽光照下來隻覺得一片昏沉,她都忘了問一句——

你跟容傾芷在酒店一夜恩愛後,不覺得髒嗎?

大門開著,蘇聽晚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最後看不見了,樓梯口傳來撲通一聲,蔣荊南跌坐在地板上,頭低垂著,看不清神色,身上的衣服淩亂有褶皺,真不像往日的他。

“你真打算離婚?”

元勵琛雙手抄著口袋,走到樓梯口,他站在下麵,看著上麵的蔣荊南:“她的心理素質真強,換做是別的女人挺著那麽大的肚子,情緒一上來,早產是分分鍾的事情。可她罵完你,步伐都沒亂就走出去了。”

蔣荊南沉默著沒有開口,元勵琛歎了一口氣。

“在這裏頹廢沒有用,蔣家那邊還有大麻煩在等著你,昨天晚上你跟容傾芷到底有沒有?”

結過婚的人,在愛情跟婚姻這兩個點上的觀察能力比普通人來得要敏銳許多,蘇聽晚是愛蔣荊南的,不愛,就不會覺得背叛,就不會有這種撕心裂肺的爭吵。

在他看來,蔣荊南眼前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追出去,矛盾最激烈的時候是聽不進去解釋的,相反,蔣家那邊蔣拓跟容傾芷,甚至容皓,才是他要第一時間去處理的頭等大事。

“魅色酒吧還有漢庭酒店,深夜十二點到早上八點鍾,麻煩你幫忙調出監控錄像來。”

清晨,容傾芷就那樣躺在他身側,身上的痕跡分明就是歡愛後留下來的,蔣荊南不敢第一時間去下定論,可他分明很清楚,酒後亂性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被下了藥後,他醒來也沒有半點感覺。

有過那麽激烈的歡愛,第二天是不可能渾身清爽的。

元勵琛答應調查之後第一時間有結果就告訴蔣荊南,扭頭安慰了君姨一句然後就離開了。

半山藍灣一下子變得很安靜,有一種暴風席卷過後留下來的蒼涼感。

君姨久久看著蔣荊南,始終是不忍心,最後走到他身邊,蹲下了身子輕輕抱了抱他:“能解決的,聽晚是個心軟的孩子,不能離婚,不能離婚啊……”

散落下來的頭發擋住了他的容顏,看不清楚神色,也就不清楚那紅了的眼裏,蘊滿的淚水。

秦漠然幾乎是飆車來的半山藍灣,掛斷蘇聽晚的電話後,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穿著淺灰色的T恤跟休閑長褲,衝下樓,差一點撞掉阮嫻手裏端著的水果盤。

“這麽急急忙忙要去哪裏啊?”

“有事。”

他居然沒有聽出蘇聽晚語氣裏的不妥,尹寒玠打電話來的時候,也是欲言又止,現在想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踩著油門加速,幾乎可以遇見明天會有多少張罰單。

蘇聽晚是在大路口看見那輛熟悉的白色捷豹,彼時她雙腳已經無力,捧著大肚子大口大口喘氣,額頭上都是汗水,臉色蒼白。

車門狠狠一摔,大步跑了過去:“小晚!”

秦漠然滿臉憂色,在她身子驟然下墜前接住,摟到了懷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你告訴我?我們去醫院。”

相似的畫麵太多,蘇聽晚都忍不住苦笑:“為什麽最近我最狼狽的時候,都是你來救我。”

“先別說這些,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蘇聽晚摁住他的手,“我回映月裏,沒事,就是太累了。”

一路上,秦漠然的車速都不敢放快,每到一個紅燈口,停下來的時候他總要扭頭看蘇聽晚,偶爾她側著身,頭發擋住了容顏,生怕出什麽事情,他還會偷偷伸出手指頭去試探她的呼吸。

其實蘇聽晚並沒有睡,她隻是靠著車窗,手一下一下地撫著肚子,似乎在安慰孩子們,方才發生的事情千萬不要記得,也不要在意。

倘若有一天,她的孩子生下來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她也不打算告訴他們,父親是個怎樣的存在。

秦漠然手伸過來試探呼吸的時候,蘇聽晚的眼睛眨了眨。

“我沒事。”

秦漠然有些尷尬地抽回手,假裝咳嗽了一聲:“能不能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最終沒有忍住,秦漠然是擔心蘇聽晚的,從前她不論發生什麽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可現在不同,有太多事情,是屬於她跟蔣荊南之間的,他參與不得。

在這個時候,外人這個字眼,有多難聽。

“阿然,我不想說。”

蘇聽晚閉上了眼,秦漠然看了她許久,最終轉正腦袋,原本打算伸出手去像從前一樣輕輕揉一揉她的頭發,如今連這個動作都要思慮再三。

“不要讓自己過得不好,你現在情況特殊,心情不好會影響到孩子,回到映月裏後好好休息。”

“嗯。”

“其實,為什麽不去陶陶那裏?起碼她多少能照顧到你。”

蘇聽晚揉了揉眼窩:“我不想壞心情影響到她,睡一覺起來就好了,別擔心。”

送她到了映月裏,扶著她上床休息,幫忙把被子蓋好之後,秦漠然就真的離開了,他沒有留下,蘇聽晚也沒有拉住他的手問一句能不能陪陪她。

秦漠然有分寸,此時他跟蘇聽晚的關係不再如從前,是的,他還深愛著她,他還想要追求她,但蘇聽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