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很蒼白,就連唇瓣,也沒有半點血色。

斷了兩根肋骨的人,現在就直挺挺站在自己麵前,榮聽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胸口的那個位置。

眼眸裏情緒深沉,分辨不出摻雜了多少感情。

“我是你的丈夫,是孩子的父親,你覺得這個資格夠嗎?”

榮聽晚充耳不聞。

“你恨我做過的事情,但那些全部都不是蓄意為之,我的初衷總是想要保住你,結果會發展成那個樣子也是我想象不到的。”

深邃的眼眸裏,有沉痛,有後悔。

因為用力的緣故,蔣荊南身側緊攥的手,骨節寸寸泛白。

“如果你說為了報複我,才選擇跟秦漠然一起,我絕對不會看著你這樣放任自己。”

“你不覺得你說這些話,很可笑嗎?”

全部都不是蓄意為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榮聽晚差點沒有笑出聲來,居然到今天,蔣荊南還沒有意識到她最痛恨的是什麽。

都說哪兒被傷得最深,就要把那道傷口藏起來,然後用同樣的方式,還擊回去,讓對方明白,痛在哪裏。

可現在,榮聽晚做了這麽多,反倒在蔣荊南麵前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你還想把我當成傻瓜到什麽時候?”

麵對麵,榮聽晚的眼光冷得如寒冰,她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句話,就像是一雙張開的手,一把扼住了蔣荊南的喉嚨,很用力很用力。

像是要讓他無法呼吸一樣——

“在法國的時候,你做了那麽多難道不是因為我是秦漠然的女朋友,你接近我,難道不是因為我跟漠然的關係很好。甚至你對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帶著目的來的,蔣荊南,漠然奪走了你的母親,所以,你就要了我,對嗎?”

原來,該藏的還是沒藏住。

早就要知道的事情,遲了那麽多年,榮聽晚還是知道了。

“可憐的人是我,從一開始就被你欺騙著,把你演得全部當成真,到最後把自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長發被一刀剪短的時候,榮聽晚是這樣告訴自己的,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她抹不去,但長發也是一種見證。

從今天起,一刀兩斷,不再留戀。

“所以,你拿什麽資格站在我麵前說一切是秦漠然的錯。”

精致的麵容揚起嘲諷,榮聽晚猛地閉上雙眼,胸口有一股氣上不來,下不去,就那樣堵著,讓她非常難受。

明明說了她這四年來最想說的話,巴掌給過了,質問給過了,可為什麽她卻一點都不感到快樂。

別人說的那種報複後的快感,為什麽她絲毫體會不到。

蔣荊南怔怔地看著榮聽晚,眼神痛楚:“我想過,要用怎樣的方式跟你解釋這一些,我有想過的。”

花了十幾年的時間,自以為刀槍不入。

原本接近榮聽晚,的確是帶著那樣的目的,可是,他卻還是愛上了她。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就好像他心中固守了那麽久的城池,僅憑榮聽晚的一顰一笑就輕易瓦解。

“我的出生,不是光明正大,也沒有眾人的祝福,我的父親連讓我認祖歸宗的勇氣都沒有。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改嫁,在遇見你之前的二十多年裏,我的確是在仇恨跟報複中長大。”

肋骨有傷,蔣荊南說話力氣並不大,甚至因為情緒有些激動的緣故,額頭已經沁出了汗水。

然而這一切,他都沒有多加在意,生怕解釋慢了一步,少了一句,榮聽晚不願意再聽下去了,那麽他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可後來我是真的愛你。”

“愛我?”

榮聽晚紅唇淬著冷意,咬著牙顫抖地說著這兩個字。

“你的愛裏,充滿著陰謀跟欺騙,你的愛,讓我在過去四年走得如同在刀尖上,鮮血淋漓滿身是傷。你的愛,讓我差一點丟掉性命失去孩子。蔣荊南,你知不知道,我有想回到過去,情願從來沒有見過你!”

眼眶通紅,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湧出來。

門口傳來扭動門把的聲音,榮聽晚轉過身去背對著。

秦漠然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蔣荊南跟榮聽晚,兩個人隔著有點遠的距離,氣氛看起來也不是那麽融洽。

方才他在外麵迎接客人,就聽到陶小陶跟江爾嵐在說話,隱約聽到了蔣荊南這三個字,心下一急,就過來了。

“喲,蔣少過來了?”

秦漠然走到榮聽晚身邊,手輕輕搭在她腰間,這樣親密的姿勢落在蔣荊南眼裏,無比刺眼。

“蔣少還真是給麵子,我還以為很忙,會抽不出時間來參加我跟小晚的的訂婚呢,沒想到,還是不請自來了。”

秦漠然的聲音聽上去輕鬆,實則每一個字都在嘲諷,特別是不請自來這樣的詞。

“阿然。”

榮聽晚打斷了秦漠然對蔣荊南的為難,斂下眸,掩飾起方才眼中的失態,“是不是人都來齊了?時間差不多了?你才進來催我。”

同剛才一字一句針鋒相對不同,榮聽晚跟秦漠然說話的時候,語氣一下子放柔來。

這樣熟悉的聲調,讓蔣荊南想起了從前,也正是想起,才愈發讓他心口像是被捅了數刀一樣疼痛。

“差不多人都到了,我就是進來看一看,我的新娘有多美。”

秦漠然的手就貼在榮聽晚的腰際,能夠察覺到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身子瞬間僵硬。

原來在蔣荊南麵前,榮聽晚還是不能很好地控製自己的情緒。

蔣荊南垂在身側的手在慢慢收緊,他的目光落在秦漠然身上,漸漸轉移到榮聽晚那裏,胸口的疼痛已經不足為懼。

他在怕,會永遠失去榮聽晚。

“我全部都解釋了,到最後,你還是要跟他結婚嗎?”

眉眼間愈加聚攏的絕望,哪怕到最後,還沒有聽到榮聽晚的答案之前,蔣荊南都抱有一絲希望。

然而——

清冷的眉目間再沒有從前熟悉的溫婉跟柔情,從蘇聽晚的身上,蔣荊南嗅到了決絕。

“我不是落魄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也不是盼著變成鳳凰的麻雀,蔣荊南,我這麽做就是想要告訴你,我蘇聽晚,不是隨隨便便可以任人踩在腳下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