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章234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漩渦卷動的春水,溫柔地托付著流動。

意識顫抖著的舒然突然想到了張愛玲寫的那段話,‘他的頭發拂在她的大/腿上,毛毿毿的不知道什麽野獸的頭,獸在幽暗的岩洞裏的一線黃泉就飲,汩汩地用舌頭卷起來,他眼睛裏閃著興奮的光,像魚擺尾一樣在她裏麵**漾了一下,她是洞口倒掛著的蝙蝠,深山中隱匿的遺民,被侵/犯了,被發現了,無助,無告,有隻動物在小口小口的啜著她的核心,暴露的恐怖糅合在難忍的願望裏,要他回來,馬上回來,回到她的懷抱裏------’

室外轟隆的雷鳴,震得整棟樓都在顫抖,舒然卻好像什麽都聽不見,房間裏柔白的燈光都被灼熱的呼吸給熏染出了一層朦朧的色彩,她的手指伸/進他帶著濕意的短發間,指關節隨著身體的起伏彎曲著,像一隻受了驚嚇的骨節蟲,聽著他一遍遍喚著自己的名字,聲聲的召喚讓她在迷茫中清醒過來,她的手指甲狠狠地劃過他的背脊,力道重得她似乎都聽到了指甲尖劃破了肌膚印上了紅痕的聲音。

這一夜雨大傾盆,入夏的第一場雷雨伴著雷電颶風刮得天翻地覆,室內燙熱的春/光營造出來的暖熱熏得人渾身都是汗,累極了的舒然蜷著身體沉沉睡去,柔光下皮膚是晶瑩剔透的嫣紅,chuang頭擺放著的一對瓷娃娃,彈簧製作的脖子撐著沉甸甸的頭顱在經曆了chuang的激烈震動之後依然在慣性地搖晃著,發出類似於鍾擺搖晃著的輕微聲響,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過去,手指尖在頭顱上輕輕固定。

如此,室內安寧,歲月靜好!

舒然這一覺時睡時醒,不似以前雷雨天氣會噩夢不斷,會夢見有人摁住她的手夢見肚子劇痛,這一晚的夢就像電影蒙太奇,但貫穿全部的就是一個字,熱,熱得發燙,熱得渾身就像沾上了麥芽糖,又似被扔進了麥芽糖熬糖的鍋裏,大火轟燒,她深陷其中被纏得緊,身體裏就像沸進了滾燙的糖汁,想要掙開,可是又被那甜蜜所吸引住,在滾熱的糖汁裏翻滾,熔化,最後一次次被吸納,被吞噬。

舒然被渴醒時睜大了眼睛,喉頭幹涸得要噴出火來,她睜開眼,渾身癱軟無力地四肢都動彈不得,也被身下墊著的物體咯得骨節發疼,眼睛一睜開時,蒙上的那一層水霧讓她還以為自己沒有醒來,視野模糊,一隻手指伸在她眼前,緊接著便是其餘的四根手指頭,最後掌心完全落在她的臉上,溫熱的氣息傳遞過來的熱量讓她瞬間蘇醒,再眨一次眼睛,視野便恢複了一片清明!

此時此刻,她正伏在他的腰間,居高臨下,而他的手正順著她的臉龐往下,勾住了垂下來的一縷長絲,在她凝視他的同時,用手指間慢慢地繞著。

舒然的心髒有那麽短暫的一瞬間都忘記了跳動,窒息的寧靜之後便是猛/烈地飛跳而起,撐著的雙臂也隨之一軟,整個人便無力地癱了下去。

“嗯!”晨起的男人發出一聲悶聲,聲音是嘶啞而低沉的,胸腔鼓鼓,連帶著他手一收,繞著舒然長發的手指垂下,扯得舒然一陣悶疼,隨著他的悶哼聲,舒然也忍不住低呼出聲。

疼!

舒然頭皮被扯得發疼,這種疼也讓她清醒了不少,張開了嘴,嘶啞的喉嚨連喊疼都覺得吃力,後知後覺的神經反應讓她也覺察到了身體的其他地方更疼,她完全是沒有力氣再爬起來。

尚卿文一手圈著她的頸脖,這麽近的距離,舒然睜眼就看到了他頸脖周邊那一條條殷紅的印記,在他的胸口和肩部位置顯得格外突兀,有幾處都被抓出了血,有淡淡的色澤還鮮亮的疤痕,有一處,在耳根,即便是穿上了襯衣恐怕還是能看到的印痕。

模樣有些類似金剛狼裏的場景,在舒然看來,慘不忍睹!

“還疼不疼?”尚卿文眼底似清泓般地明亮,手心替她細心地揉著扯疼的頭發,指腹稍微用上了些力道,有很好的舒緩的按摩作用,舒然的還保持著趴在他身上的姿勢,她渾身軟得沒有了力氣,又被他像個布娃娃一樣輕揉著,漸漸的又有了困意,閉著眼睛,心裏麵卻有一個聲音在輕輕地說著,這樣,不是很好嗎?

舒然再次醒來時已經聽到耳邊有清脆的敲打鍵盤的聲音,或許是再睡了一覺,人才真正恢複了精神,她從chuang頭坐了起來,腦子裏還在慢慢地消化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昨晚上她雖有反抗但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到主動迎合,她心裏抗拒,但身體卻控製不住地渴/望著。

這可能就是有人說過的,靈魂和身體是可以分開的,她不排斥他的身體,甚至還可恥得愉悅著。

尚卿文坐在臥室裏的小沙發上,獨坐小沙發很小巧,他個子又高,一坐下去顯得那粉色的小沙發就像個玩具似的,隨時都有可能被他給折騰到報廢的樣子,他專注做事的時候很認真,目光聚在了電腦屏幕上,手指尖時不時地動一下,穿著薄款睡衣的他姿勢閑適,修長的腿隨意地疊放著,窗口拉開了一點的窗簾,有光從那邊滲透進來,正好映照在他的側臉上,有陰影映襯顯得他鼻梁更加高/挺,那半邊浸在陽光下的臉龐,瓷白如玉。

房間裏很安靜,安靜得他手指尖敲打出來的鍵盤聲在這樣的環境裏顯得更加清脆有力,舒然的目光從他的側臉一直朝下,最後停在了他骨節分明的長手指上,有些男人喜歡看女人的腳踝,尤其是穿著高跟鞋時搖曳多姿的腳踝,說對某些男人來說,那比前凸後翹還要來得有吸引力,這可能就是舒童婭為什麽要求她一上大學就必須以高跟鞋為主流的現實原因,但男人們也忽略了女人的審美觀,在排除了身高,容顏之後,對舒然來說,一雙幹淨修長的手指才是有吸引力的。

至少現在就是,從她清醒到現在,她的目光一直繞不開他的手指,最後落在了那左手無名指上的那一枚環形戒指時,心口就如同幾千萬隻馬蜂在嗡嗡嗡地在煽動著翅膀,她在震驚之餘有種恍如隔世之感,有多久沒有用這種平靜的心態安靜地注視他了?

舒然微微低下了頭,有種像做錯事了卻又不敢承認錯誤的心態開始蔓延而滋生,連她自己都覺得這種突如其來的心態讓她措手不及,但就在低頭時,她看到了自己右手無名指上套住的戒指,有著銀白色澤的簡易環形戒指就這麽套在她的手指上,她低著頭,右手還保持著那個姿勢,目光久久地凝住沒有再移動!

什麽時候?套上的?

她抬起頭看向了那邊的男人,卻感覺到耳邊的鍵盤聲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停止了,她這一抬頭正好對上了他看過來的眼神,平靜如每日清晨波瀾不驚的輕柔,她不知道她低頭失神有多久了,被他這麽看著,腦子一時間就當機了。

清晨,無言的對望,柔光,一切都像是最美好最熟悉的曾經,現在不過是重新再經曆一遍,然而這眼神卻讓舒然讀懂了時光流轉的滄桑!

“chuang邊有水,溫熱的,可以喝!”尚卿文合上了電腦,看著目光呆怔的小女人微微一笑,確切的說,是從她醒來,慢慢地坐起來,再靜靜地注視他開始,他就注意到了,因為她的目光最終停在了他的手指上。

舒然被他的笑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伸手去端chuang邊櫃子上的水杯,水杯是溫熱的,她捧在手心低著頭開始喝水,很口渴,昨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水,她憑借本能吸吮夠了之後才心滿意足地睡去,如今口中水含著淡淡的鹽味兒,兌上了稍許食鹽的白開水是清晨最好的飲品。

舒然捧著杯子的手在聽到外麵的門鈴聲之後頓住了,杯子也傾斜了一些,險些把剩下的水給倒了出來,表情是一陣慌亂,大清早的,誰會來?

舒然心裏一陣慌亂,尤其是看到已經合上電腦從小沙發上站起來的尚卿文,她把手裏的水杯一放,掀開被子,發現自己身上沒有衣服,頓時著急,尚卿文過來把旁邊疊放整齊的睡衣遞給她,正要說什麽時,便見舒然麻利地穿著衣服,有些緊張地開口,“你,你能不能先去洗手間?”

尚卿文本想跟她說叫她別著急,慢慢地穿,結果在聽到她這句話,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精彩。

這是要,讓他躲廁所裏?

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用上了躲!還是這麽的偷偷摸摸?

尚卿文看著飛快穿好睡衣的舒然,從chuang上下去時還不小心地差點崴了腳,幸好被他眼明手快地扶著才沒有倒下去。

舒然有些頭暈,加上昨晚上的放縱無度讓她渾身都疼,不過聽著那不斷響起的門鈴聲,那聲音就跟催命符似的讓她急得像熱過上的螞蟻,頓時推了推尚卿文肩膀,見他還坐在chuang邊不動,不由得急了,“你快些啊!”

尚卿文眉頭蹙著,最後他是被舒然給推進了室內的洗手間,門要被關上時,尚卿文環住她的腰不放,讓她險些閃了腰,門鈴聲響的同時,她的手機也在響了,舒然急得要跳腳了,而他還氣定神閑地抱著她不放,不由得瞪直了眼睛,你這是要哪樣啊?

尚卿文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頰,並很認真地把臉湊了過來,舒然頓時發了懵,耳邊被那門鈴聲和外麵的手機聲吵得沒辦法安靜,隻好將自己的臉湊過去,唇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碰。

濕濕軟軟地一碰,墊腳時手臂還圈住了他的胳膊,如此親昵地相擁讓兩人都忍不住地顫抖了一下,舒然一陣臉紅心跳,快步走出洗手間之後心口還如同小鹿一樣撞擊得砰然而動,而洗手間裏的男人,垂眸時,看向了鏡子裏的自己,摸著自己光潔的下顎,唇角輕輕上揚了。

舒然快步走出洗手間的同時目光在臥室的地毯上環視一圈,好在地上沒有什麽可疑的東西,聯想到尚卿文穿的是一套睡衣,那應該是上次她搬家搬過來時無意間攜帶過來的,隻不過她放在哪兒的她都不清楚,不知道尚卿文是怎麽找出來的,再看看旁邊的沙發上,屬於他的衣服都疊放地整整齊齊,她趕緊抱起來往被褥裏一塞,胡亂地將被子拉好,在門鈴聲和手機鈴聲中心急火燎地做完這一切之後快步往客廳那邊跑,站在門口時,她深吸一口氣,才擰開了門。

“媽!”舒然的一氣嗬成簡直是用盡了自己身體的極限,如今開門雖然是表麵上臉不紅氣不喘,其實心跳已經快蹦到了嗓子眼,饒是她再有強悍的定力,也被突然駕到的舒童婭震得手忙腳亂,她屏住呼吸,接受著門口站著的舒童婭打量的目光,隻是沒有以前那麽心思坦**,心虛得特意去注意舒童婭臉上的表情。

“昨晚上幾點鍾睡的?”舒童婭凝了舒然一眼,電話撥出了好幾個,她一個不接,門鈴響了不止五分鍾,她才出來,睡得有這麽沉?

舒童婭說著湊近了去看舒然的臉,把心虛的舒然嚇了一跳,急忙退後一步,手撐著門把,舒童婭收回了目光,眉頭一挑,“有眼袋了,自己用冰塊敷一下再出門比較好!”

舒童婭說著便走進門去,舒然隻好關上門,跟在身後,裝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你怎麽來了?”問的時候還朝臥室那邊看了一眼,所幸自己剛才急匆匆跑出來時還把臥室的門給順帶關上了,但心虛的她還是豎起了耳朵,聽著那裏麵是否會有動靜聲。

“我來取些東西!”舒童婭說著便把包往沙發上一放,走進自己的臥室的去拿東西,剛走到門口又想了想折到了舒然的房間門口,若有沉思地說著,“我記得是放在你房間的書桌上的!”

啊!

舒然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她的臥室跟舒童婭的主臥是對著的,此時舒童婭轉身折向她的房間,頓時把她嚇得驚魂未定,急忙走過去身體成大字型地將門給堵住,做出這一係列的動作之後,舒然才覺得自己這慌忙之中的舉動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她睜大著眼睛看著望著自己的舒童婭,一時間覺得自己還真是給自己挖坑了,她現在就恨不得把自己給掩埋了!

舒童婭看著舉止異常到讓她驚訝的女兒,先是一怔,然後蹙眉,腳步一站定,眉頭緊了緊,語氣嚴肅又苛刻,“舒然,你要不要我去拿一麵鏡子照照你現在的這副模樣?”

舒然啞巴了,是因為心虛到無話可說!

舒童婭朝門上看了一眼,目光動了動,轉身走了出去,邊走邊意味深長地說著,“暖洋洋說給你介紹了一個男朋友,你看什麽時候合適,帶回來給我和你爸爸看一看!”

“哦!”舒然是鬆了口氣,結果她這句無意的‘哦’字才剛從唇瓣裏吐出來,貼上門上的舒然覺得後脊背一個激靈,在她低低喘息時居然感覺後背一陣涼涼的,出汗了!

其實她連舒童婭說的是什麽都沒有留意,隻是因為舒童婭突然轉身走了,她才如釋重負地‘哦’了一聲,語氣是淡淡的敷衍著的。

走出幾步的舒童婭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了看舒然,看見女兒以為她沒看到,正低著頭用手摸額頭的碎發,她看了看那扇緊閉著的門,隨即輕輕一笑,一副好心情地繼續說著,“我聽說暖洋洋給你介紹的也是海龜留學派,現在是在幫著家人打理家族式企業,也算是殷實家庭,而且聽說那人品行不錯,暖洋洋給我說,你們很早就認識了,還說你對那人的評價也還不錯的,既然你也覺得好,不如早點約出來見個麵如何?”

啊--?

舒然才驚魂未定,舒童婭拋出來的話題又像一道驚雷,炸/得外焦裏嫩的!

她什麽時候說對那個男人評價說不錯的?

舒然發誓,她絕對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上次那個私人會所的貴公子,她不是已經都沒再去過了麽?

“媽--”舒然感覺後脊背涼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上太熱了流汗太多,還是因為早上起來沒有及時衝澡的緣故,現在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渾身的不舒服。

舒童婭卻沒有理會舒然此時的表情,而是把沙發上的包提起來,慢悠悠的說著,“舒然,女人要走出一段感情可以比男人做得更瀟灑,果斷地尋找新的代替品直接換掉前一個!”舒童婭說著往那扇門看了一眼,笑著說著,“要知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舒童婭離開之後,舒然在門口愣了好久,耳邊還回響著舒童婭臨別時說的這句話,隨著那道門一關上,她才剛要鬆一口氣,背後便有一道目光靜幽幽地朝她掃描了過來,她轉身,抬眸就撞進了尚卿文那雙深幽不見底的眼眸裏。

有那麽一瞬間,舒然心裏一陣發顫,情不自禁地迅速總結出來了兩個字。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