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你根本不知道一件事——女王和米利唐先生曾經在萬花樓有過一次密談，當時在場的，還有張鐵嘴和牛魔王。那次的談話內容是……是關於那位王妃。”
茉莉猶豫了兩次，還是說出了實情，隻不過聲音壓得很低，五官表情因為過度緊張而變得無比僵硬。
我當然明白“那位王妃”指的是誰，她曾經在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並引發了一係列不利於女王、英倫皇室的輿情。隻不過，隨著時間流逝，“那位王妃”也已經變成昨日黃花，話題沒有任何熱度。
當然，長期以來，在英倫皇室，“那位王妃”的話題是一個很大的禁忌，不允許任何人在公開場合提起。
我靜靜地聽著，不打斷茉莉的話頭。
茉莉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拍打胸口，緩解自己的緊張。
窗外空無一人，衛隊相隔二十步，站在高大的玉蘭樹下。
“我支開了他們，就是想告訴你這些事。葉開，我現在說的，都是女王最忌諱的事。所以，我們說過就忘，不要重複提起。那次在萬花樓的密談，就是說到了那位王妃的永生問題。女王終於同意牛魔王說的，讓那位王妃升天，不再有任何糾纏。你大概有些奇怪，一個死去的王妃早就下葬，成為曆史，又怎麽會牽扯升天的問題呢？我其實跟你一樣困惑，直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不過，米利唐先生的秘密保險櫃裏有一份火漆信函，上麵的揭秘日期就在二十四小時之前。所以，我打開了它——”
關於那位王妃，江湖上的傳說太多太多了，各種版本層出不窮，甚至有很多來自歐美的修行者，集中在聖城，為那位王妃祈禱，願意讓她永生，永遠照耀英倫三島。
不過，這些都是曆史，畢竟時間會衝淡一切，那些懷念她的人，雖然每年都會在她的去世之日進行祭拜典禮，但沒有人能夠有通天徹地的能力把她救回來，讓她恢複生前的模樣。
茉莉的講述當中，過去江湖上的所有版本都是錯誤的，那位王妃出事之後，一直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生活在皇宮裏。
四位大人物在萬花樓商量的，就是送走那位王妃，結束這件荒唐的事情。
米利唐留下了當時的會談結果，四個人的觀點完全不同，所以沒有達成一致的協議。
女王是強硬的保守派，她希望王妃一直留在宮裏，不管到任何時候，隻要她還在位，就會保持這種狀態，畢竟她心裏永遠放不下那位王妃，絕對不能讓對方煙消雲散。
牛魔王的意見是必須讓這件事了結，不可能無休止地讓一個近似於植物人的無辜美人受到傷害，畢竟人的生老病死是大自然循環過程，絕對不能逆天而為。
張鐵嘴的意見是繼續對王妃進行玄學治療，因為他知道王妃的思想中存在著巨大的秘密，如果王妃死了，這個秘密也就消失了，過去他們進行的無數次玄學實驗也就完全失敗，沒有一點收獲。
隻有米利唐認為，唐人街所有的江湖力量，都曾經受到那位王妃的關照，所以他希望把王妃從英倫皇室的密室轉移到唐人街，或者是直接送到萬花樓，他將會用畢生的時間來照顧王妃，直到最後不得不送別為止。
他沒有提出任何功利的條件，所以另外三個人反而對他有所懷疑，認為他不過是打著道貌岸然的幌子，實際上心懷叵測，根本不可能真心對待王妃，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無條件付出。
米利唐在這封信中詳細地記錄了當時四個人說的每一句話，並且他最後做出了大段的總結，認為女王始終執著於永生，認為自己可以憑借著玄學的力量返老還童，重新煥發青春，執掌政權超過百年，也超過所有的前輩。
在普通人看來，這個理想匪夷所思，絕對無法實現，畢竟曆史上還沒有真正能夠長生的人。
在英倫三島，最高的人類壽命記錄是一百一十九歲，三百年來從未有人越過這條紅線。
女王的家族並沒有太多長壽之人，也就代表她沒有長壽基因，又怎麽可能達到永生的極限？
在米利唐看來，真正的可行辦法就是他說的，既然英倫皇室即將放棄那位王妃，他願意繼續接手，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也要保住這條生命。
從字裏行間來看，王妃的狀態並非是植物人，也不是癱瘓者，反而是某一種介乎生與死之間的特殊狀態，所以維護她的生存花費巨大，任何人看了賬單都會覺得吃驚。
在那封信的最後，米利唐發誓，隻要自己還活著，就不會讓那位王妃麵臨不公的待遇。
很可惜，這封信並沒有說清楚，王妃現在的狀態究竟是什麽？有沒有可能聘請天下名醫，讓王妃重新恢複健康？
茉莉讓我看完這封信，才緩緩地開口：“現在我掌控著唐人街，等於是傳承了米利唐先生的衣缽，所以要完成他的心願，把那位王妃接到萬花樓精心照料，直到永遠。”
我苦笑起來，現在的醫學技術能夠對一個病人進行自動照顧，隻要不斷電、不斷水的情況下，病人就能一直存在，靠著呼吸機十年、二十年地活下去。
“茉莉，這件事你可要三思而後行，牛魔王和張鐵嘴都死了，他們未必是因為受傷過重才會同歸於盡，很有可能遭到別人的暗算，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米利唐就是女王，二者必有其一。”
我的分析合情合理，但我還沒有找到女王的做事動力，所以就無法分析她要的究竟是什麽？
隻聽到這裏，茉莉就頻頻搖頭：“葉開，你根本不知道唐人街需要的是什麽？我們需要跟英倫三島融合，女王不願意做的事我們一定會接受，讓她沒有後顧之憂，過去的幾十年來，唐人街之所以高枕無憂、健康發展，就是因為跟女王達成了協議，如今米利唐先生離去了，我們必須扭轉頹勢，一定要跟女王達成新的合作關係……”
我理解，如今的茉莉再也不僅僅是米利唐的女助理，當她成為掌控者，就必須拿出自己的勇氣和力量，真正承擔起米利唐留下的事業。
關於這封信，茉莉也想了很多，她覺得這是一個巧合，她想跟女王攤牌，按照米利唐之前的決定，把那位王妃直接帶出皇宮，送到萬花樓。
“葉開，我已經命人收拾萬花樓的地下室，那裏十分安靜，適合王妃修養，如今我來跟你商量，就是想聽你的最後意見。”
從我的角度出發，無法給茉莉人和建議，畢竟這個決定是當初米利唐留下的，究竟有什麽利弊，隻有米利唐最清楚，茉莉想延續同一個計劃，就必須做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搖搖頭，沒有多說一個字，畢竟對於那位王妃，我的意見也是立刻了斷，不要糾纏，讓這段故事翻過一頁。
英倫三島的市民百姓會記住王妃的動人容顏，而不是破壞她在老百姓心中的美好形象。
華夏有句名言，死者為大，蓋棺論定。
也就是說，當一個人死了就跟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糾紛無關，那些活著的人千萬不要濫用手裏的權利對死者不敬，必將遭到可怕的報複。
“葉開，告訴我，你現在究竟在想什麽？我想知道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如果你支持我馬上就做，去跟女王攤牌。”
茉莉收起了那封信，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漠。
任何人都知道他們搶奪王妃的擁有權，不是因為江湖道義和君子品格，而是因為王妃能夠帶來巨大利益，即便是處於生死不明的狀態，也是一棵巨大的搖錢樹。
“茉莉，想想你現在做的事，根本不是你的意願表達，而是米利唐先生留下的餘波，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麽意義呢？你不可能變成第二個米利唐，你要做你自己，因為你的目標是敦煌的秘密，假如把精力全都放在那位王妃身上，你又如何能保證自己在複雜的江湖鬥爭中活下去？”
我的本意是勸阻茉莉不要卷入這場爭奪大戰，否則就會得不償失。
茉莉想了想，突然間哈哈大笑：“葉開，你一定覺得這是一樁生意，但我必須告訴你，從米利唐先生的字裏行間，我讀到了一種執著，那就是唐人街的安身立命之本，必須做到忠義雙全，人得千秋，才能夠成為一個大幫派的領袖，不然的話，有錢有權的人隨時可以建立幫派，並且蒸蒸日上，獨霸江湖，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米利唐先生說過要剛柔並濟，謹慎前行，既要有勇氣、有擔當，又能夠有計謀、有手段。”
現在我無法繼續勸下去，因為茉莉並不想聽我的意見，而是覺得力量單薄，必須需要唐人街出現幾百人、幾千人在背後支撐，她一聲令下，這些人就能為她賣命。
這當然是最壞的江湖門派結構，一旦遇到外力脅迫、風吹草動，就會土崩瓦解。
我們討論了很久，大部分時間都是茉莉在說，走來走去，表達著自己的觀點，她不再是從前那種溫馴的小羊羔，如今已經變成獨當一麵的江湖大佬。
“葉開，我問你最後一次，要不要跟我一起行動？”
我緩緩地搖了搖頭，唐人街的這些行動，隻能夠動得了英倫三島的皮毛，或者是讓那些膽大妄為的皇室成員稍微收斂一點，根本無濟於事。
“茉莉，米利唐留下這封信，不是讓你冒進，而是讓你明白局勢，更加內斂，讓唐人街在女王的巨靈之掌下，好好活著，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