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談過程中,我的眼神數次與大人物的眼神相遇。

我能察覺,他的內心十分痛苦,而這痛苦來源於他的猶豫不決。

“年輕人,我已經做出了最具有誠意的邀約,你還想要什麽?”大人物半是認真半開玩笑地問。

桌上放著來自古巴的最高級雪茄,旁邊擺著頂級的哥倫比亞咖啡,旁邊的落地式電唱機裏播放著小野麗莎的曼妙歌曲,隻要他願意,打個響指,就有無數人奔走服務,供他驅使……但就在這種美好的環境之中,他仍然焦慮、痛苦、不安、躁動。

一切,都來源於富士山天坑的女妖王八目姬。

“先生,我要的是真相和自由。”我淡定地回答。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此刻我掌握著真理,而大人物必須拿出足夠的誠意,讓我知道一切細節。

在春天酒店的藏經閣,我閱讀了烏鴉大師的沉思錄,已經察覺,烏鴉大師隱藏了一些思想精髓,以至於,我就像跟他捉迷藏一樣,不得不絞盡腦汁,把他隱藏的東西找出來,已經有些倦了。

島國人狡獪,我希望大家合作的基礎,是坦誠與互信。

“你已經擁有了全部真相,現在,幫我去搞定八目姬,僅此而已。然後,你就擁有了整個島國人的友情,怎麽樣?這是一筆好生意,對不對?你在華夏,一年一年尋寶盜墓,能賺到多少錢?這一次,如果你搞定八目姬,我會給你一大筆錢——一座金山,明白嗎?”

大人物拿起了雪茄,旁邊有人過來,彎腰替他點燃。

“葉開,你好好想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明白嗎?”大人物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煙,輕輕吐出一大團青煙,將我們之間的距離填滿。

這種情況下我看不清大人物,他居高臨下也不需要看清我,按照他剛才的說法,還是把我當成了工具人,隻要能搞定八目姬,了卻他一塊心病,一切就解決了。

這是一種最簡單的交換,我不需要金山,但是大人物可以用金山買通任何人,除了我之外,大部分人都會被收買,因為他們的眼中隻有名利。

我搖搖頭,坦誠地看著大人物:“現在告訴我,你跟八目姬之間到底有什麽關聯?我看見了你心裏的痛苦,如果女妖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就不必猶豫,直接派遣特種部隊登上富士山消滅他們也就是了,甚至采取更簡單的方法,炸彈或者是大炮,總之一切暴力手段就能解決問題,但你一直猶豫,究竟為了什麽?”

我不願在大人物這裏耽誤過多的時間,所以問題犀利直接刺中要害,並且不給對方留下輾轉騰挪的餘地。

如果大人物能夠回答,我們之間的合作就會繼續下去,如果他逃避問題,甚至是用謊言來遮掩,那就沒有必要繼續談下去了,一拍兩散,分道揚鑣,這樣雙方都能幹幹淨淨,沒有任何牽扯。

大人物猛地拍案而起,用雪茄指著我:“你、你、你——年輕人,你到底想說什麽?開口之前最好好好思量思量,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知道麵對的是誰,一句話說錯,你這條命就得留在這裏,懂嗎?”

他如此失態,更證明我的判斷完全正確,看到了他的要害,也刺中了他最軟弱的地方,他受不了這種尷尬,所以才會發怒。

外麵十幾個槍手湧進來,隻要大人物一聲令下,我的確就很被動……

我端起了咖啡,望著外麵這些槍手,其實他們都是傀儡,無論大人物下達什麽樣的命令,他們都會照章執行,沒有任何自己的思想。

這就是江湖人的悲哀,他們修煉很久,最終還是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大人物,這樣的人生毫無意義。

我記得此前我和崔衛東合作的時候,至少有十幾次,有些江湖大佬想要收買我們,讓我們成為他們的先鋒官。那些有錢人一開口就是幾千萬的價格,崔衛東完全動心,但是到了我這裏,都是毫不猶豫拒絕。

我們為自己活著,而不是其他人,我們想要的自由和天空他們永遠都給不了,就像現在,如果我答應大人物,從他手上拿走金山,那麽從現在到死亡,我的生命就會屬於他。簡直太可笑了,假如有錢人可以為所欲為,那這個世界就變成了弱肉強食的蠻荒時代。

我笑著告訴大人物:“我們隻是在探討問題,假如八目姬那邊跟島國皇室沒有關係,那就交給我吧,我會聯係裝甲部隊直接掃平天坑,讓富士山變個模樣,以後就再也不會有頻繁發生的殺戮事件了。”

這就是所有人的想法,一勞永逸不會再犯,就算是八目姬第二次出現,也不可能留在天坑附近,畢竟那裏已經沒有她生活的空間。

島國皇室能夠選擇向八目姬下手第一次,那麽第二次攻擊就很容易展開,借助外人的手清除八目姬,大概就是大人物召開這次會議的主要目標。

作為一個聰明人,大人物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暴露了內心的恐慌,立刻笑起來,揮了揮手,讓那些槍手退下,然後笑容可掬地望著我:“葉開,你真是冷靜,這些槍手突然湧出來,隻不過是想考驗你,很好,你經受住了考驗,沒有一絲恐慌,那我現在把天坑的事情交給你,就完全放心了。”

我看透了大人物的內心,也明白這件事並不容易處理,假如有人過於激進,以暴力手段消滅了八目姬,勢必會引起大人物的反感。

大人物吩咐手下擺下宴席,邀請我入座。

“葉開,今晚我的客人隻有你自己,希望你能過得愉快,感受到我的巨大誠意,剛才你的那個問題十分古怪,我懷疑你是受了別人的蠱惑,故意來刺探我,現在我可以回答,島國皇室跟八目姬沒有任何關係,你消滅她,等於是為島國除去了心腹大患,一定會受到獎賞。”

今晚的宴席非常豐盛,已經集中了島國所有的名菜,至少有二十多道菜,是我從未見過的。

在飲食方麵,我當然能感受到大人物的誠意,但他說了假話,後麵的麻煩無窮無盡。

“先生,如果你授權給我消滅八目姬,那麽我需要手寫的命令,而不是空口無憑,當下所有人摩拳擦掌,準備進攻富士山天坑,但沒有你的最終命令,戰鬥不能打響。告訴我吧,你跟八目姬之間所有的關聯,不要說沒有關係,一定有關聯,我們要想合作就得坦誠相待。”

我的話已經把大人物逼到牆角,無法轉身,但是他畢竟是這個國家的最高領袖,自身的權威性從小就奠定了,所以他強硬地表示:“不要再問了,執行我的命令,殺上天坑,消滅八目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輕人,有意思,有意思,果然夠執著,哈哈哈哈……”大人物大笑,用笑聲表達了難以表述的含義。

這頓豐盛的宴席沒有給我留下任何好印象,畢竟我了解到大人物的習性,他寧願下達一道不明不白的命令,也不願跟別人說清楚這件事的真實背景。

我已經做了決定,絕對不會直接進攻八目姬,那等於是讓大人物走上絕路。

宴席結束之後,大人物用力拍打著我的肩膀:“葉開,三天之內我希望聽到你的好消息,平定天坑,殺死八目姬,永遠不再有女妖王出現。當然,我會派一些江湖術士跟隨你一起行動,你負責戰鬥,他們負責滅絕後患。”

我一味的點頭,不跟他進行任何探討,因為我知道說的再多都沒有任何用處,他的本意就是保全八目姬,甚至保全天坑,不管死多少人都不必在意。

大人物陪著我出來,夜風寒冷,讓人瑟瑟發抖。

他揮了揮手,有人拿來了一件白色的風衣,他親自動手把風衣披在我肩膀上。

“葉開,這件風衣就等於是戰袍,給你無窮無盡的力量進攻富士山,記住,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我回到酒店,坐的是大人物的專車,栗原小葵早就回來,正在房間裏看書。

我們見麵彼此之間有些尷尬,或許是因為我受到大人物的殷勤接待,栗園小葵自己覺得心理上的落差太大,也就跟我疏遠了。

“葉開,今晚收獲如何?有個線人報告,大人物願意贈送你一座金山,讓你進攻富士山天坑,八目姬這件事有些複雜,他手下的特種部隊高手如雲,應該他們出馬才對,怎麽會邀請一個外人,而且是文化人?”

我微笑起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充分暴露了大人物的多疑,很有可能他的命令連續變化,讓我們無所適從。

我想采用的方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目標指向八目姬,但不是殺了她,而是抓住她,讓她永遠的活下來,既不得罪大人物,也不會讓女妖王四處作亂,釀成災禍。

我把跟大人物交談的情形全都告訴栗園小葵,她的眼睛突然亮起來:“葉開,你的判斷完全正確,島國皇室一直跟天坑那邊有聯係,但是當他們發覺天坑已經失控,這種聯係就自然斷開了。”

我對於這種聯係的判斷很簡單,那就是大人物與八目姬有身體上的接觸,這是男女之間最神奇的悖論,身體接觸之後,要麽甜蜜靠近,如膠似漆,要麽形同陌路,彼此仇視。

大人物永遠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更不會公開暴露自己的隱私,那我采取任何行動,都會受到他的幹擾。

栗園小葵聽完了我的話,沉思了一陣,從手機裏找到一個名字:“葉開,這位是島國最著名的曆史學家,他的研究方向非常廣泛,從唐宋時期一直到現在,所以如果你非要想知道大人物和八目姬之間有什麽聯係,請這個人過來,幫我們理順關係,最方便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