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園小葵跟在我的身邊,連聲地嘖嘖讚歎。

“葉開,跟隨師父這麽久,從來沒有想到他有這麽多寶貴的藏品,並且他跟任何弟子都沒說過,也沒有一張照片或者是一篇文章說到這件事。看起來,他決定向世界隱瞞一切,自己所有的發現藏在這裏,直到最後被曆史湮沒……太美了,實在太美了,如果不是大人物炸毀了藏經閣,我們永遠都想不到這裏麵的乾坤……”

人算不如天算,大人物越是想毀滅烏鴉大師,就越會讓烏鴉大師的妙計得逞。

頭頂傳來“嗡嗡嗡”的聲音,那是無人機正在靠近拍攝。

我抬頭向上看,至少有二十幾架無人機來回盤旋,鏡頭閃閃發光,對準了我和栗園小葵。

沒有大人物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會派無人機過來,所以這些突然出現的飛行器,都是那些外國記者操控的。

栗園小葵向大人物匯報,不到五分鍾,就有人使用了信號幹擾槍,對著這些無人機扣下扳機。無人機的控製信號受到幹擾,紛紛墜落,成為特種兵的戰利品。

“葉先生,看到這些壁畫你想到什麽——我說說自己的看法,師父擺放壁畫的手法十分奇特,已經形成了一個獨特的舞蹈陣勢,陣勢的核心就是反彈琵琶舞,我們站在這裏,從任何角度都能欣賞到那幅壁畫,等於是說,他沒有按照原先莫高窟的布置去展示壁畫,而是經過自己的深思熟慮,采取了另外的布局方式,把反彈琵琶舞作為壁畫的核心,如果能夠體諒他的苦心,就明白這幅壁畫在敦煌壁畫裏的重大意義……”

栗園小葵雖然聰明,但她沒有受過敦煌文化的正統教育,就算是發現了一些端倪,也無法連綴起來,成為理論性的東西。

此時此刻,我很懷念周鯤和唐晶,如果她們在這裏,隻要看到壁畫,就能產生邏輯思維,明白烏鴉大師到底想幹什麽。

我吩咐栗園小葵:“馬上拍攝視頻,文件先傳給我,其他的不要管。”

栗原小葵很聽話,馬上取出手機,細心拍攝。

我站在反彈琵琶舞壁畫的前麵,看著裏麵彈琵琶的胡女,覺得這一切簡直神奇極了。

在莫高窟,所有研究專家隻知道那是優美的舞姿和精妙的彈琵琶技藝,卻聯想不到其他。

站在這裏,麵對這幅完整的壁畫,我就明白這不是跳舞,而是在用舞姿向世人展示著某種哲理。

假如古人發現了音樂和光影的獨特融合技術,那就超過了中原地區的發展,說明敦煌自成一體,即便是沒有中原來的文化輔助,他們也能夠快速發展。

這一點簡直違反自然規律,翻看曆史就知道,北方遊牧民族驍勇善戰,但是缺少文化,所以他們永遠無法建立輝煌的國都,留下精美的畫作,甚至他們的文字都非常粗糙,傳來傳去,最後消失蹤跡。

舉例來說,大遼契丹和金國女真就處於這種情況。

更遠處的例子,埃及文字更是如此,他們的曆史文明斷代,文字也消失,以至於後人無法從那些晦澀的文字裏麵,了解他們曾經的輝煌。

猛然間,我出現了幻聽,一陣悠揚的琵琶古聲,從壁畫中響起來。

我的眼前光芒一閃,十幾個反彈琵琶的舞女出現了。

她們的雙手十指無比靈巧,臉上的妝容既粗獷又美麗,當她們做出反彈琵琶的姿勢,眼神之中出現了無窮無盡的蠱惑之色,讓人無法拒絕。

我向前走了一步,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想要觸摸那幅壁畫,但是撲了個空,踉踉蹌蹌連續向前幾步,竟然突破了壁畫,進入了後麵的空間。

這一次,音樂聲更加清晰,我甚至能夠聽到觀眾不斷鼓掌地啪啪聲。

當我走出黑暗,站在光明之下,就發現一場古代人的盛宴正在進行。彈琵琶的胡女一邊舞蹈一邊演奏,舞姿妖嬈,琵琶聲動人,的確是最美好的享受。

在我左側,鋪著一塊巨大的地毯,十幾個人坐在小桌後麵,捏著酒碗,正在大口喝酒。

這裏充滿了北方胡人的粗獷之氣,根本不是表演出來的,而是真實存在,他們根本看不見我,隻是盯著彈琵琶的女子。

我茫然地後退,很清楚自己闖入了幻覺,隻不過身在其中,毫無辦法,既不能跟這些人正麵交流,也不可能記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噩夢,做夢者根本無法自主進行。

琵琶聲越來越快,越來越響,錚錚錚錚的聲音刺激著我的耳膜,幾乎要將人的耳朵震聾了。

猛然間,那個女子從琵琶的頸子裏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衝向坐在地毯上的人,手起刀落,一刀一個,連續殺死了十幾人。

這種變化出乎我的預料,曆史上從未有過敦煌彈琵琶女子殺人的記載,但現在,這一切就實實在在地在我眼前出現了。

女子殺光了所有人,回頭撿起了自己的琵琶,她的身上沾滿了血跡,烏黑的長發也有一半染上了鮮血。

我望著她,忽然想起了舍身飼虎圖。

敦煌這麽多壁畫,每一張壁畫所表現的內容都是不同的,但應該有某種聯係。

“請止步,為什麽殺他們?他們到底是誰?你又是誰?”

那個女子聽見了我的聲音,抬頭望著我,一下子握緊了尖刀。

我當然不會有任何懼怕,畢竟在盜墓尋寶領域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劍拔弩張的場麵。我隻想知道,在這些壁畫中發生了什麽?女子想要複仇,但他的仇恨又是什麽?

她向我走過來,手裏的尖刀還在滴血。

“你根本不應該到這裏來,這裏是敦煌,一切故事的開始,一切故事的結束,我希望你記住眼前這一幕,將來著書立說,幫我洗清冤屈,我就是……”

她說了一個名字,我頓時苦笑起來,那是江湖上最著名的奇女子之一,的確生活在兩宋時代,精通樂器,教坊第一,但是曆史上的記載殘缺不全,隻知道她在靖康之恥後遭遇家破人亡,最終消失於江湖。

如果我眼前看到的是真實的曆史,那麽我就明白,烏鴉大師的研究已經觸及了曆史的深層,他從敦煌文物裏麵複原了那些被隱藏的事情,所以他對於敦煌的感情越來越深,最終融於其中,從一個掠奪者變成了一個贖罪者。

他把壁畫保存在這裏,或許也是希望將來有一天,有人能夠把它們送回莫高窟。

“陌生人,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唯有這些壁畫長存人間,他們才是曆史的見證者,懂他們的人就能洞察其中的天機,天機不可泄露,但我願意告訴你,那就是羽化成仙,長生不老,壽與天齊,快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