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討論當中,大家的共識就是,我到北國去簡直是危險之極,根本沒有必要為了敦煌文物賭上自己的前途。

他們甚至覺得我過於固執,為了追求自己的江湖名聲,做出了錯誤的抉擇。

“葉開,作為你的朋友或者是你的同行,當然希望你能獲得成功,但北國很顯然不是一個適合的舞台,在這裏多少人折戟沉沙,死無葬身之地,這片萬古的荒原已經埋葬了很多人,以後還將埋葬更多人。聰明人就會遠離這裏,也就是我們從前常說的,遠離南極、北極和第三極。”

他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這些人都覺得世界如此廣大,為什麽非要鑽牛角尖,一定要奔向青狼古堡,陷入危險之中?實在太不明智了,他們無法理解我的所作所為。

我隻能簡單地向大家解釋,敦煌文物對於我來說非常重要,拚成拚圖的最後一塊就在青狼古堡,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幸好現在可以跟青狼古堡的新一代掌門人做一次談判,相信他不會那麽固執。

在所有的談話中,我得不到有效的信息,也沒有人願意支持我這樣做。

在他們看來,北國的氣候和人文環境造就了那裏的人野蠻而傲慢,跟他們談判的可能性很小,幾乎是對牛彈琴,我將會撞個頭破血流,然後再回來。今天他們對我的忠告已經放在這裏,未來將會一步步完全應驗。

網上的這次交談對我的情緒影響很大,畢竟這些都是當代數一數二的高手,他們在探險生涯中遭遇過各種危險,每個人的經曆都足以寫成厚厚的一本探險手冊。

這些人共同作出了判斷,那就是現在並不適合挑戰青狼古堡,我一意孤行,他們不抱任何希望。

結束了這次談話,我把自己關在屋內,冷靜地思索了幾個小時,才讓自己的情緒漸漸恢複了平靜。

西方哲學曾說,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要親口嚐一嚐。

當下,任何人對於青狼古堡的看法,都不能代表我,也不能代表未來的結果。

在渾渾噩噩中,我已經幾小時沒有跟徐薇聯係,任她自由行動,島國皇室那邊也陷入了完全的沉默,這不是什麽好現象,假如大家各自為政,最終一定會引發衝突。

我走出房間,到了櫻花酒店的大廳。

外麵一片寧靜,隻有噴水池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著,我從落地窗裏眺望著黃昏的風景,遠處就能看見富士山的山頭。

這種情況下,的確沒有人想到四周竟然充滿了危險,大部分遊客都覺得這才是島國的旅行常態,全世界各地的遊客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在黃昏時觀看富士山的美景。

就在這時候,我接到了周鯤的電話,她的語氣十分古怪:“葉開,我找到了唐晶寫的遺書,這封遺書夾在她書架上的一本書裏,這本書的內容跟那位東渡的高僧有關。我剛剛在想,是不是她有什麽指向性?你現在正在島國,尋找那位高僧留下的事跡應該很簡單,所以我打電話給你,讓你來破解它。”

既然是遺書,我立刻追問:“遺書上麵寫著什麽?她有沒有說過自己怎麽會消失在魔鬼城,究竟在追尋什麽線索?”

周鯤猶豫了一下,低聲解釋:“我正要向你說這件事,這封遺書共有兩頁信紙,但上麵一個字都沒有,甚至沒有寫字的痕跡,更沒有什麽暗號,完完全全就是兩張空白的信紙,我不知道她究竟想告訴我什麽?或者這封遺書是她過去想到一些東西,匆匆忙忙在信封上寫下遺書兩個字,後麵的內容根本來不及寫。”

周鯤的話有些前後矛盾,詞不達意。

我立刻要求她拍照片過來,隻隔了半分鍾,周鯤拍攝的高清照片傳過來,上麵是一個牛皮紙的信封,信封來自敦煌殘卷研究院,封麵上隻有兩個字“遺書”。

我熟悉唐晶的筆跡,這兩個字一定是她寫的,絕不會錯,另一張照片上是兩張疊的整整齊齊的信紙,打開來看,一個字都沒有。

我相信唐晶寫下這兩個字的時候,就洞察了自己的死亡,或者麵臨的危險,所以她才會在信封上寫下“遺書”兩個字,向自己的朋友們交代,究竟出了什麽事。

至於兩張空白信紙,一定是她沒來得及書寫,無論怎麽解釋,我都無法講清楚無字遺書的作用。

“葉開,找到這封遺書,我也覺得非常驚訝,唐晶一直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與死亡毫無關係,更不可能有抑鬱症之類的精神疾病,但現在筆跡專家已經鑒定過,她寫下這兩個字的時候,就是在失蹤前的一周內,我完全意識不到,她竟然有自殺的想法,不然何必寫下遺書兩個字?”

我反複地看那些照片,想象唐晶當時在信封上寫下兩個字的心情。很可惜,當時我太大意了,認為她有一份很好的工作,興趣愛好又全是敦煌莫高窟,那麽在敦煌殘卷研究所上班,一定是非常愜意的,沒有任何精神上的壓力。

事實上,我對她的關心太少了,我們兩個見麵和打電話討論的都是敦煌文物,很少涉及到個人的理想和未來。

假如我早就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依賴,事情就不會弄得如此被動了。

“葉開,告訴我應該怎麽辦?要不要把它交給上級,讓他們來定奪?昨天剛剛開完一次通報會,他們沒有一個人相信唐晶還活著,當我流露這樣的意思,他們還斥責我是胡說八道,因為沒有一個正常人能夠在失蹤於戈壁灘的情況下存活這麽久。”

我對於某些地方人物的頑固思想早就有過領教,他們不會聽從別人的意見,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腦子裏盤踞的都是幾十年的老思想,永遠不會改革創新。

我告訴周鯤,暫時不要向外透露,就當是這封遺書沒有被發現,既然是無字的遺書,拿到任何地方去,都不可能產生作用。

周鯤答應,聲音十分鬱悶:“真不知道唐晶經曆了什麽?怎麽會想到寫遺書,假如她決定結束自己的人生,又怎麽會每天生活得那麽快樂?”

太多太多問題困擾著我們,周鯤無法解釋,我也無法回答,我們約好不向外泄露這件事,更不要讓江湖同道知道,不然敦煌殘卷研究所就有麻煩了。

結束通話之前,周鯤長歎:“我跟唐晶是好朋友,所以想不到她失蹤之後,我們又發生了這麽多事,從英倫三島回來之後我就在反思,我們到底如何才能保護敦煌文物?過去的老辦法、老眼光肯定不行了,所以葉開,我期盼你勝利歸來,跟我們一起建設敦煌。”

所有人都在盼著我成功,但我知道,深入青狼古堡,一定九死一生,唯有小心謹慎,才有可能活著回來。

我關閉了手機,確保這裏的消息不會泄露出去,然後告訴服務生,要了兩杯卡布奇諾,因為我的眼角餘光已經看見了徐薇的影子。

我們坐在大堂裏,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一邊喝咖啡一邊交流情況。

徐薇告訴我,她已經兩次上過富士山天坑,想從那裏找到一些八目姬的消息,這麽多天來。她一直擔心的就是那裏出現漏洞,畢竟富士山天坑受到全世界各地的關注,就連各國的通訊衛星掠過地球表麵的時候,也會對該地區進行連續重點拍攝。

徐薇這邊得到的消息就是,大人物和栗園小葵三天內去過五次天坑,把所有警衛留在後麵,隻有兩個人結伴進去,兩三個小時才回來。

這一點很不正常,畢竟天坑是一個神秘的地方,被譽為最接近島國眾神的高地,如果出現線索,應該屬於某一個特殊組織,而不是所有人。

“既然去了這麽多次,一定有所收獲,對不對?”我對徐薇很有信心。

徐薇笑起來:“收獲當然有,但很多東西似乎並無必要。線人告訴我,大人物和栗園小葵對天坑進行了緊密防衛,似乎有什麽東西怕別人看到,直接進行了三層戒嚴,天空中也滑翔著無人機和直升機。我甚至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就算富士山天坑有奇怪現象,也不至於采用軍事禁地管理模式,每個人戰戰兢兢。”

徐薇給出了很多照片和資料,事實證明,天坑一帶的警戒等級很高,但是全都屬於劃定的軍事區,把我們完全摒棄在外。

按照徐薇的描述和圖片的顯示,至少有二十多輛勞斯萊斯聚集在此地,每一輛車都代表著一個小國大人物,或者是超級富豪,他們根本不懼怕任何危險,隻是一門心思圍住了富士山天坑。

我直接打斷她:“這些人到富士山到底想幹什麽?難道是想發掘天坑?大人物和栗園小葵在這裏,一定是商量很多奇怪的事,但這是他們的自由,別人恐怕無法問津。”

徐薇想了很多借口去接近大人物,但理由都太蹩腳了,大人物不會上第二次當。

最終徐薇有些悻悻然:“葉開,我們無法知道大人物和栗園小葵談了什麽?可是天坑裏麵的東西是死的,他們是活的,我們總算能夠如此接近天坑,當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另外,你最好能守住自己的底線,知道自己來自華夏,千萬不要反其道而行之。”

我們之間產生了某種誤會,這大概就是信息不對等的緣故。

在我看來,大人物和栗園小葵謀劃的是利用天坑的玄學力量,產生對世界不利的舉動,而徐薇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是糾結於得失進退。

“徐薇,天坑有難,就是大災難。我們或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將大人物、栗園小葵之流全部消滅,確保世界和平!”

這是我的第六感,但我寧願相信這一次第六感出了偏差,錯判了大人物和栗園小葵的行動。

我不願看到島國天崩地裂,哪怕是我極度厭惡這個地方。

地球各國之間,都存在唇亡齒寒的關係。島國作為東海第一防線,它若沉沒,東海沿岸國家就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