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以暴製暴的行動,我做出了決定,就得承擔後果,現在伊萬露出了猙獰的獠牙,直接向栗園小葵動手。

一小時後,現場已經血流成河。

栗園小葵意識到這一點立刻後退,進入安全地帶,大人物向她授權,所以她有權利調動特種部隊,布置防線。

伊萬的人起初非常順利,如今暴露在特種部隊的武器瞄準之下,他們隻能迅速撤離,引入黑暗。

這場戰鬥來得快也去得快,栗園小葵損失了很多人,但那些人跟她沒有直接關係,都是江湖上的人物。

我清醒地意識到,那些居住在別墅區的江湖惡人並沒有參與這場聚會,所以他們沒有蒙受任何損失,這大概也是栗園小葵的如意算盤,最重要的籌碼,必須等到最後才會拿出來。

電視新聞記者恪盡職守,完整的記錄了這個過程,並且向外播放,當然這是本地電視台製作的節目,隻限於富士山一帶能夠收看,不會向全世界直播。

我鬆了口氣,一場大戰過後,雙方的勢力相互抵消,就變得容易控製,尤其是青狼古堡伊萬那一邊,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揚名立萬,消滅競爭對手,等於是釋放了自己的殺氣。

接下來,當他們準備二次進攻大人物的時候,行蹤暴露,就不容易得手了。

這場戲如此結束,我就能接受。

徐薇跟我坐在一起,完整地觀看了整個過程,當下她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而是去了廚房為我切水果。

我打開電視節目的回放功能,把一小時的內容快速過了一遍,越發肯定了自己的選擇是對的,讓伊萬來對付栗園小葵,雙方各自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勢均力敵,兩兩抵消。

至於大人物,早就隱身幕後,借口就是八目姬病重,他無法脫身,在這場戰鬥中,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有力出擊方向,結果就是江湖上那些邪惡之輩做了替死鬼。

徐薇端著果盤走出來,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葉開,你和栗園小葵雖然不是刻意的配合,但這次行動大家都很默契,她沒有命令特種部隊傷害伊萬的人,就是最聰明的選擇,不會跟伊萬形成直接的對立,大家隻是拿著這些江湖上的無恥之輩練手。”

我知道徐薇一定會發表自己的高見,死了這麽多人,並沒有消耗交戰雙方的實力,以後的戰鬥將會更加白熱化,一旦交手,死的就是自己人。

“葉開,你有沒有想到栗園小葵為什麽這麽做?她就是想吸引全球的注意力,讓江湖上知道有她這樣一個人,處心積慮,設置陷阱,坑殺了那些人人得而誅之的壞蛋。那麽,她就成了善良的化身,仿佛是希臘神話裏的戰鬥女神,隻要她出現,敵人就瑟瑟發抖,再配合大人物的推送,她的形象將會傳遍五洲四海。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你應該看得出,她不在意財富和權力,而是要變成全球的焦點。百年曆史當中,不知道出現了多少個像她這樣的人物,野心勃勃,奮鬥不止,妄圖一步就登上珠穆朗瑪峰的頂端,最後被人揭穿本來麵目,身敗名裂而死,如果你是她的朋友,就應該打電話告訴她,已經看穿了她的本來麵目,不要再演下去了,隻會害人害己。”

徐薇的話果然犀利,讓栗園小葵自己導演的這場戲變得毫無意義。

我並沒有打電話給栗園小葵,當下我們之間的關係很微妙,我希望她全盤失敗,但也希望她在某些地方能夠成功。作為大人物和八目姬的私生女,她的身上寄托了大人物的很多希望,現在八目姬奄奄一息,如果栗園小葵能夠成名於全球,八目姬就死得安心,不至於死不瞑目。

在徐薇看來,江湖上這種人太多了,根本不值得同情。

她甚至認為,正是這些人起到了反麵的作用,才會反複有人學習,並且效仿,弄出一場又一場鬧劇。

像徐薇這樣清醒而低調的江湖人不多,她的目標隻是青狼古堡,不會節外生枝,但是大部分江湖人貪心過重,總是想著一箭三雕,最終一無所成。

很快,黑暗互聯網上就充滿了富士山天坑的消息,有些人獲得了沒有任何馬賽克的殺戮現場視頻,很快就把這些資料傳遍了整個互聯網,同時一個橫空出世的女英雄栗園小葵的光輝形象也樹立起來。

在很多互聯網傳言當中,栗園小葵為了消滅這些無恥之徒,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甚至她還承擔了罵名,很多不了解她計劃的江湖人,對她進行了嚴肅的批判和咒罵。

如今,大戰結束,黑幕拉開,她終於可以向全世界證明自己的清白,懲惡揚善,絕不手軟,在新一代年輕人當中,成為絕對的領導者。

這就是栗園小葵的原始目標,她已經達到了,隻不過住在別墅裏那些人才是最大的惡人頭子,栗園小葵留著他們,一定還有其它計劃,黑暗互聯網上那些人不知道真相,隻是覺得世界需要一個這樣的光明領袖,假如時代把桂冠戴在栗園小葵頭上,她就必須站出來,成為全球正能量的代表。

徐薇笑著告訴我:“你相不相信,很多發言者都是水軍,也就是栗園小葵雇的人幹的。她的目標非常遠大,手段也粗暴簡單,隻想成名,不過後果到底如何呢?我是她,就會想到,爬得越高跌得越重,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懷疑她根本沒有力量做到這一點,即便是大人物努力用肩膀把她扛起來,也會自由落體,摔成重傷。葉開,很可惜,她失去了你這樣的好朋友,不然至少有人能夠幫她分擔,給她補足這些窟窿。”

我慚愧地笑了笑,能夠認識到栗園小葵的本來麵目,對我來說是最大的止損,幸虧有徐薇幫忙,我才意識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到底有多麽正確。

天坑一戰,一共死了一百五十人,每個人都有該殺之處。

我相信栗園小葵已經對他們的背景進行了詳細的調查,很快就會編輯成文件,裝作內行人,發布到黑暗互聯網上,繼續為她擴大影響,證明她神目如電,沒有殺錯一個人。

這一次死了這麽多人,雖然震驚全世界,但是更值得民眾拍手稱快。我不想承認,這就是事實,但是徐薇看得如此清楚,我不得不相信她的結論。

栗園小葵一邊做好事,一邊炫耀自己,把這些手段發揮到極致,線下線上紛紛傳頌著她的消息。

這種結果讓我也覺得有些可怕,最怕是一把火燒起來,栗園小葵無力承受,最終灰飛煙滅。

我仍然有懷舊之心,烏鴉大師總共留下這麽多後續的資料和得意弟子,栗園小葵死了,恐怕就是這個門派最大的損失。

到了半夜十一點鍾,栗園小葵打來電話,她就站在櫻花酒店的大堂裏等我,今天發生了很多事,她想跟我說說,不然的話,腦袋都要炸開了。

徐薇微笑著看著我:“葉開,你的任務來了,如果這一次不能把栗園小葵推開,從今以後,你就沒有機會改邪歸正了,我相信她會向你投懷送抱,告訴你自己有多麽痛苦,一個愛好和平的小美人麵對滿地血腥……她會懺悔,自己不該舉辦這次盛會。即使是誅殺惡人,她也覺得江湖上應該充滿和平和友愛,對這些惡人教育為主,不能以暴製暴,她做了一件錯事,必須向你道歉,求得良心的平安,嗬嗬嗬嗬……”

徐薇已經把栗園小葵應該說的話全都複述了一遍,我也覺得栗園小葵把所有人當成了傻瓜,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長此以往隻會壞事。

我走到大廳,栗園小葵穿著白色風衣,手裏提著一個花籃,裏麵放滿了雛菊。

她的眼神既執著又迷茫,充滿了年輕的美人應該有的迷人光澤。

我已經無法相信她,也不能再騙自己。

徐薇的分析非常正確,栗園小葵的計劃非常周密,騙過了世界上所有人,但是近距離觀察,徐薇已經把栗園小葵刻畫得清清楚楚,再不會錯。

“葉開,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我想跟你一起走走,向你傾訴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有些誤解,全世界人對我都有所誤解,可我隻想跟你解釋,其他人與我無關——”

栗園小葵的開場白非常直接,她向我走來,握住了我的手,渾身都在顫抖。

我陪著她走向花園,幫她提著那個籃子。

“葉開,你應該看過電視報道,富士山天坑發生了一場衝突,我什麽都沒做,但衝突還是發生了,我本來希望這場盛典大會能夠向全世界,證明島國有完整的曆史傳承,忍者是島國的特有文化,應該風行全世界,因為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我相信栗園小葵來找我,就是判定我能接受她的思想,對她進行百般安慰,把這場動亂完全記在伊萬的身上。

我無聲地歎氣,陪在栗園小葵身邊,暫時不想發表任何自己的意見。

“葉開,我是不是太優柔寡斷了,師父過去曾經說過,一個江湖人要想成就大事業,必須殺伐決斷,有擔當有責任,但我看到死了那麽多人,又無法分清那些人是好是壞,就覺得仿佛天塌了一樣,對於富士山這場聚會不抱任何希望,我已經傳令,把所有的權力交出去,這場盛會的管轄權屬於當地白道,而不是我們。”

這是一個新課題,我仔細梳理,發現她做的完全正確,殺戮已經完成,此刻全身而退,給世界一個交代,將會成為江湖的傳奇,以後複出,也能夠借力打力。

“葉開,我隻能選擇退出江湖,放棄天坑的慶典活動,回到爸媽身邊去照顧我媽媽,她真的要死了,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不多了,我是她唯一的女兒,我要給她信心。”

栗園小葵一開始無聲抽泣,到了此刻放聲大哭,撲倒在我的懷裏。

我一動不動,仿佛一棵大樹支撐著她。

她是一個很好的演員,或許將來也是一個很好的政客,但在我麵前,無論她怎樣流淚,都不會動搖我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