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教授讓我覺得,過去對於敦煌文物的看法有根本的錯誤。

或許,老一代的敦煌人為什麽要把所有的寶物放入莫高窟,甚至放進藏經洞裏麵,就是在守護某種東西,而不是暴露在普通人的眼下讓他們驚慌失措,比如這幅割肉喂鷹圖就是如此,假如普通人每天麵對它,就能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拉姆教授終於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此前他認為我受到北國領袖的青睞,故意與他為敵,現在我用自己謙虛誠懇的態度打動了他,讓他覺得大家都是同行,根本沒必要互相難為。

“年輕人,我知道你來自華夏,也知道你去過很多地方,為了敦煌文物拚命奔走,但現在這幅割肉喂鷹圖已經是北國的鎮國之寶,不可能再交給你,我們都要向你說抱歉了。”

現在我已經有了模糊的認識,這幅壁畫不屬於莫高窟,更不屬於藏經洞,因為在那個地方沒有足夠的空間容得下它,隻能說當時的掠奪者把它帶回來,統稱為敦煌文物,但不知道從何處得來。

周鯤的解釋也許是最科學的,既然它不屬於藏經洞,留在哪裏也就無所謂了。

領袖和拉姆先行離開,讓我自己在淘寶庫裏自由行動,尋找靈感。

我幾次走到割肉喂鷹圖前麵,就覺得那幅壁畫帶著無窮無盡的吸引力,就仿佛要把人吸進去,跟那幅畫融為一體。

我看著那隻老鷹,它的眼睛閃閃發光,就好像要說話一樣。

我真希望,螺旋井一戰,能夠重複北國的傳說,老鷹戰勝了大蛇,幫助百姓渡過劫難。

我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卡諾麗。

此刻,我們在這裏通話,最有說服力,因為我已經受到北國領袖的貴賓待遇,自由進入藏寶庫,獨自觀賞,等於是取得了對方的絕對信任。

電話接通,我告訴卡諾麗,自己現在就在割肉喂鷹圖前麵,如果青狼古堡能夠調集無數老鷹,或許就能夠戰勝大蛇,在黑暗中找到寶藏。

卡諾麗長歎:“葉開,所有的方法我們都想過了,幾乎每一個方法都有它的局限性,再強大的老鷹,在那種數百年的大蛇前麵都如同蒼蠅和蚊子,起不了任何作用……我正在想,聯係軍方的超重武器,對螺旋井進行狂轟濫炸,用這種暴力手段打開局麵,你說怎麽樣?”

這當然是最愚蠢的辦法,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能這樣做。

就好像鐵大將軍說過的,如果他探索失敗,就安排我使用混凝土把螺旋井徹底填死。

總之,人類的視野總是有局限性,到了盡頭,就會出現很多愚蠢的決定,不管是偉大人物還是平民百姓,全都如此。

我安慰卡諾麗:“千萬不要如此消沉,北國領袖已經答應我,全力以赴幫助青狼古堡調查螺旋井,這是唯一的機會,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取得最後的勝利。”

我突然覺得,在這幅壁畫前麵,自己的頭腦格外靈活,突然提出一個問題:“卡諾麗,你有沒有覺得,蘇珊進入了螺旋井?那個地方人跡罕至,如果她走下去就不會有人發現,也不會有人這樣想,到那裏去尋找她。”

卡諾麗吃了一驚:“怎麽可能?她在壁爐裏消失,不可能轉眼之間就去了螺旋井,更何況她還這個孩子,那裏陰氣森森,我怎麽也不能相信她會消失在那裏。”

我剛剛隻是突發奇想,畢竟青狼古堡內部已經翻了個遍,根本找不到蘇姍的下落,而螺旋井是唯一的遺漏的地方。

根據排除法,就能知道,那裏一定藏著秘密。

卡諾麗陷入了沉默,過了幾分鍾,突然叫起來:“假如她在那裏最符合實際,我已經窮盡了所有的智慧,尋找了古堡內部全部角落,卻找不到她,隻有一個可能,就是在根本不可能的地方。葉開,你提醒了我,我現在就派人去尋找。”

她還是想的太簡單了,如果螺旋井那個地方任人隨意出入,就不會存在超級大蛇了,當下就算是重金懸賞,也未必有人為了尋找蘇珊進入其中。

我當即指出卡諾麗想法中的漏洞,並且認真的告訴她,要想探索螺旋井,就要有一套完整的方法,千萬不能胡來。

從北國領袖那裏,我知道老鷹拯救國家的事,所以才會有了更多靈感,向卡諾麗傳授經驗,並且想到蘇珊的下落。

這一切都是在割肉喂鷹圖前麵發生的,北國的每一代領袖都是智慧過人的高手,所以他們發現了這幅壁畫的秘密,才會讓所有人在他前麵宣誓,借著他的力量鞏固人心。

現在,我又有嶄新的想法:“卡諾麗,你和鐵大將軍應該來首都一趟,親眼看看這幅壁畫,它的確非同凡響,擁有某種神奇的力量,我覺得自己已經被它洗禮,變成了另外一種心態,智慧也得到了極度的擴張,剛剛想到的這些事情都是它帶給我的。”

卡諾麗的聲音變得惶恐而焦躁:“葉開,我現在想組建一支敢死隊,延著螺旋井的螺旋梯直接向下,不管探索到什麽程度都要試一試,假如蘇珊真的在那裏,我們提前一分鍾找到她,就有可能讓她活過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卡諾麗這樣想當然沒問題,可是已經過了這麽久,假如蘇珊在那裏,生還的希望就很渺茫了,我隻是給她提供了一個思路,並不是讓她一成不變的抄襲。

“卡諾麗,我現在同意你的想法,馬上組建敢死隊,不管開出什麽樣的賞金條件,隻要有人肯下去就展開行動。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行動時全程直播,讓我也能看到。”

卡諾麗立刻答應:“我現在就去跟鐵大將軍商量組建敢死隊,二十四小時之內就展開行動,希望你說的都是對的,蘇珊就在那裏,隻不過是迷了路,無法回來。”

電話到了這裏就結束了,我給卡諾麗指出一條路,她一定會強行嚐試,不管遇到什麽困難都要往前走。

我站在壁畫前麵,耳邊似乎響起了風聲,壁畫中的老鷹接近死亡,如果不是奉獻者割下自己身上的肉,讓它吃飽了活下來,恐怕老鷹也已經絕跡了。

就在這個藏寶庫裏,我來來回回走了五、六次,從那些古老的冷兵器上麵,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殺機,或許它們曾經插入了敵人的胸膛,割下敵人的頭顱,到了如今,刀刃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灰色,陰森森的,帶著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我想到遙遠的莫高窟藏經洞,如果恢複原樣,或許也會帶給人不同的感受。

就在距離割肉喂鷹圖不遠的架子上,我發現了一個古老的行李箱。

箱子的表麵蒙著一層獸皮,但是隨著時間的變遷,獸皮已經開裂,變得非常寒酸。

不過,這個箱子的最奇特之處在於上麵的一把鎖,那是華夏最古老的魯班鎖,是一種充滿了玄機的機關裝置。

普通人肯定用不起,隻有那些接近於國寶等級的東西,才有可能使用這種神奇之物。

我摸了摸那把鎖,輕輕擦去了上麵的灰塵,然後扭轉了幾下,鎖就開了。

作為一個常年盜墓的人,對於古代華夏所有的機關設施都曾涉獵過,魯班鎖更是其中必備科目之一。

我打開了箱子,裏麵放著厚厚的冊子,因為年代久遠,都已經泛黃卷邊兒。

我拿起最上麵的一冊,看到作者的名字,立刻精神振奮,那正是當年最著名的掠奪者之一,讓敦煌人民恨得牙根癢癢,就是他花言巧語騙取了王道士的信任,用很低的價格拿走了大部分文獻資料。

當然,在外行人看來文獻並不重要,又不是金銀財寶,不會引起其他人的關注。

這就證明,此人非常聰明,也明白文化和文字的重要性,他拿走的每一頁文獻都價值連城,讓華夏人後悔。

這些冊子就是掠奪者的工作日誌,從最早的一八九五年一直到一九一五年,中間橫跨了二十年,而他的足跡也一直留在華夏西北,可以說他不但勇敢健壯,而且富有頭腦,對華夏文化有深刻的了解,才會做出了其他人嗤之以鼻的選擇,最終滿載而歸。

他的工作日誌總共有三十冊,全在這個箱子裏,碼得整整齊齊,按照時間的排序,一頁不落。

這是一個工作態度極其嚴謹的人,即便是寫日誌,也是一絲不苟,時間、地點寫的清清楚楚,有幾頁甚至精確到時辰和小時。

我抽出了代表一九零八年的那一本日誌,翻到了曆史記載中,他離開華夏的時候,原來華夏曆史記載還是不夠完備,此人不但帶走了王道士記錄過的東西,另外還有一大半竟然是偷偷拿走,不告而取。

這個人實在無恥,為了文物幹盡了下三濫的勾當,王道士向他索要的價格已經是九牛一毛,而他還是連偷帶騙,賺了更大的便宜。

隻有跟著列強湧入華夏的無賴探險家,才會這樣做,令人唾棄,遺臭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