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希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值得嗎?
三年前戰羨也曾這樣問過她,她是怎麽回答的。
她說:“舅舅,我愛秉澤,為他做什麽都值得。”
那時的她堅定又自信,可現在的她為什麽說不出口了。
說不出值得,卻也說不出後悔。
無論過往如何,她不曾後悔過。
俞希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捧著水壺去燒水,聲音有些大,卻蓋過她心頭的煩躁。
戰羨負手而立,他身材高大站在狹小的出租屋裏,看著有些擁擠。
他揚唇道:“你想清楚以後要如何生活了?”
俞希低著頭,應了聲:“嗯。”
以後她要賺錢,賺很多的錢將債還清。
“俞希。”
戰羨眉眼爬上涼意,聲線不由自主揚高:“從小到大培養你花了那麽多錢,不是為了讓你去酒吧被客人揩油生活的!你想一直像個螻蟻一樣活著嗎?”
俞希咬著牙關,眼眶微紅。
她瘦弱的肩膀在輕微顫動著,她極力克製著情緒。
“曾經的俞希去哪兒?你隻是換個家庭,不是換了整個人生。你還是你,為什麽要變成現在這樣!”
俞希嗤笑一聲,她猩紅著眼睛回頭看他:“你以什麽身份來教育我?我不是顧家人,也不是你的外甥女,我像螻蟻一樣活著礙你什麽事了?
哦對了,顧雨凝想要嫁給李秉澤還需要我這個李太太讓位,你說了這麽多不就是想讓我獨立點嗎,舅舅!”
她何止隻是換了個家庭!
她換的不隻是家庭,還有整個人生。
曾經和她要好的朋友因為她是假千金而疏遠她,去和顧雨凝成為好朋友。
愛她的人不再愛她,討厭她的人詆毀她。
她從雲端跌進泥潭。
所有人都厭惡她,斥責她,好似她犯了十惡不赦的罪。
可她做錯了什麽,她又錯在了哪裏?
當初顧俞兩家報錯孩子,又不是她是指使的,憑什麽將所有錯都推在她的身上!
戰羨望著俞希的目光裏充斥著失望,他扯了扯嘴角,語氣冷落:“我不該幫你。”
臨走前他又說了句:“俞希,以後你還是這個樣子過活,不要再叫我舅舅!”
俞希大大的眼睛盯著水壺燒開冒著的熱氣,嘴唇有些抖動。
這句舅舅她不該喊,因為不配!
戰羨從樓梯上走下來,修長手指撚了顆煙點燃。
渾濁煙霧從口中吐出,好似將胸口那團濁氣也吐出來。
宋北下車將車門拉開,見戰羨坐好才低聲道:“少爺,俞致遠死後劉玉霞將房產低價變賣當晚就逃離海城,公司破產留下一千八百萬外債。債主要求希小姐償還,但希小姐好像沒有資金償還。”
他以為俞希是不缺錢的。
畢竟嫁給李秉澤,李家和戰家是比不了的,但是這點小錢還是能出得起。
戰羨抬眼盯著樓層中亮著那束光,突然心疼起來。
要不是生活所迫,她怎麽會去酒吧。
而他剛才還說了那麽重的話……
“按照常理來說,這欠債也不多,李秉澤身為希小姐的丈夫替希小姐還債也是理所應當的。就算是結婚三年養了俞家三年,可三年前要不是希小姐,他李秉澤還能活著……”
宋北輕哼一聲,語氣中滿是鄙夷。話說到一半,察覺到戰羨越發冰冷的眼神,立馬閉嘴。
“話太多。”戰羨將煙頭碾碎。
宋北撇了撇嘴,小聲念叨著:“嫌我話多還讓我去打聽希小姐的情況,要不然我也犯不著去打聽李秉澤。
再說希小姐也不是你親外甥女,對顧小姐也不見你這麽上心過。”
宋北從小跟在戰羨身邊,戰羨對俞希很好,有求必應。
即便是俞希從顧家搬走,戰羨也並未像顧家對俞希那般冷漠好似陌生人。反而還如往常那般,默默照顧著俞希。
可麵對找回來的顧雨凝,戰羨是關心過,卻不曾真正上心過。
就好像俞希才是真千金,而顧雨凝才是假千金一般!
……
俞希住的地方距離工作地方有些遠,她大早上起來啃一個饅頭喝點熱水填飽肚子就要坐公交車去上班。
剛換好衣服就看到汪經理走過來,上下打量著俞希,語氣很沉:“俞希,你怎麽回事?我昨天在群裏再三強調過今天要穿黑色裙子,你為什麽要穿黑色褲子?”
俞希扯著裙擺,漂亮的大眼睛滿是迷茫:“什麽群?”
汪經理叉著腰用頗為嫌棄的眼神盯著她問:“你連工作群都沒加?俞希,你是來上班還是來搞笑的?”
俞希臉頰有些發熱。
她沒有工作過,也不知道有工作群。
而且汪經理對她總是很冷漠,加了微信和她說幾句話也時常不回複。
“別以為你賣了兩套房子就真把自己當銷冠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以為公司是你家開的!”汪經理火氣很衝,劈頭蓋臉地訓斥著:“做銷售首先要做人,其次才是做業績!”
俞希抿著嘴角:“汪經理,我知道了。”
“午休時把褲子換了,現在去工作!”汪經理訓斥後踩著高跟鞋就走了。
俞希忙著接待客戶,帶著客戶去看戶型圖看房子。
中午休息俞希去茶水間喝水,就聽見隔壁休息室傳來女人的嬉笑聲。
“汪經理這是被俞希搶了業績故意給她難堪呢,當眾被罵得那麽凶,要是臉皮薄點的當場就哭了,換做是我工作也幹不下去了。”
“誰叫她臉皮厚呢,臉皮不厚怎麽哄著老板一下子就買了兩套房。”
“這有些人賺錢就是快,什麽也不用做,勾勾手指邁個腿就能賺錢。不像咱們這些打工人打工命,累死累活賺點窩囊廢,都不夠人家一晚上賺得多。”
“長了張勾魂的臉,不靠著臉賺錢浪費。”
“哈哈哈!以後咱們可要看好自己的客戶,可別被俞希給勾走了魂。”
“……”
俞希聽著同事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一聲比一聲大,完全沒有要避著人的意思。
又或許就是想要讓她聽見。
俞希捏著水杯,漠然喝著水。
沒關係。
隻要不當著她麵罵,她就當做不是罵她。
再難聽的話她都聽過,這些都是小兒科。
她要賺錢,這小小的苦就得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