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疏澈這話說的明明是調笑的語氣,可是在林漪聽來,卻像是平地一聲驚雷,讓她整個人醍醐灌頂,一下子清醒了。
是了,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對蔚呈肅抱有希望,沒有希望、才不會失望。
如果將伸張正義的期許壓在蔚呈肅的身上,到頭來,她想要的公正就是一個笑談。
隻有從根源上扳倒季家,她的冤屈苦難,才能真正得以撫平。
想到這裏,林漪對蔚疏澈扯出一個笑:”今日晉王殿下這番話,讓我受教了。”
“洛美人這麽說倒是折煞我了,我一個浪**子弟,哪懂什麽說教?”
“不管殿下的本意如何,多少開解到我了,多謝。”
林漪不欲久留,帶著輕水很快離開。
等他們走遠,孟九來到了蔚疏澈的身邊:“殿下,您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林姑娘她想要利用林家的家仆來對付林曄夫婦,是辦不到的。”
“你覺得兩個已經死了多年的人,對於皇上來說,會比一個尚書的體麵更重要嗎?刑部和兵部的主位官員已經動過了。皇上就算對季家有所不滿,也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讓尚書省再出風波。否則三省達不到一個製衡,也是一件麻煩事。”
孟九費解:“既然如此,您為什麽還要讓秦子秋派人去幫她找到那個仆人?這對於林姑娘來說並無幫助,不是多此一舉嗎?”
蔚疏澈看著重新歸於平靜的湖麵,輕聲道:“本王得讓她知道,她想要辦成的事,皇上幫不了她,他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隻有林漪認清了這個事實,才能成為我真正的盟友。”
等到林曄回去之後,就忐忑不安地將這件事告訴了季遠彰。
季遠彰聽聞了蔚呈肅的態度,反而十分淡定:“皇上既然這麽說了,多半不會追究,放寬心就是。”
然而禦史台的官員不忘初心,又在朝臣們議政的時候,將此事捅到了人前,果真引起了前朝的軒然大波。
為了平息風波,蔚呈肅特意派人去了一趟林家,將林家的管事和幾個在林家待了幾十年的家仆給找過來,一一打聽。
這幾人全部都統一口徑,咬定了希兒就是在胡亂攀咬,那些事皆是子虛烏有,並非真實。
將這些口供拿到眾人麵前,即便禦史台認定這是林家先前已經打點好才說的說辭,可沒有實際的證據,就沒辦法給林曄治罪,更沒辦法證明季思嫻就是殺人凶手,便也隻能不了了之。
林曄甚至開口請求,要將希兒給處死,反倒是江景風求情說希兒已經斷手斷腳,幾乎沒有自理能力,這樣一個人,倒不用趕盡殺絕,趕出山莊就是。
蔚呈肅並不關心一個家仆的死活,隨意應下就將人交給了禦史台。
等希兒一被趕出宮,秦子秋就反應迅速的差人將她給帶走了,以免她被林家重新找上、嚴刑逼供。
要是希兒扛不住,再將此事的前情給抖露出來,反而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書房內,葛方山找到季遠彰,表情有些複雜。
一看到他的樣子,季遠彰疑惑道:“發生何事了?”
“右相,秦子秋家人當年因火去世的內情,我已經查到了。”
“說來聽聽。”
葛方山尷尬地看著他:“如不出意外,那把火應該跟江陵縣縣令盧青有關。”
“為什麽會跟縣令有關?”
“那盧青的嶽丈家中也是做布絹生意的,當年的秦家算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布絹商戶,生意紅火。頗為富有,也是盧青嶽家最大的競爭對手。當年那場火,有很多人為的痕跡,且在放火之前,他們兩家剛起過爭執……”
“秦子秋得知家人死訊之後,還找到了一個目睹凶手蓄意放火的人證,他便帶人去了縣衙,想要討個公道追查買凶之人,但盧青根本不受理,直接將人打了出來。”
季遠彰眉頭緊鎖:“後來呢?”
“後來秦子秋又越級,去了上麵管轄的燕州府,找到了當地的刺史。”
季遠彰神色微變:“燕州刺史,那不就是羅崇雲嗎?”
羅崇雲是季遠彰的外甥,也是季思嫻的表哥。
葛方山點頭:“確實是羅崇雲。”
“他是如何處理的?”
葛方山回道:“據我所知,盧青早就人了羅崇雲做幹爹。”
季遠彰嗤笑了一聲:“羅崇雲不過三十多歲,盧青能當上縣令,年紀比他不會相差太多,他竟都能給人當幹爹了。”
“盧青比羅崇雲還虛長一歲。”
季遠彰搖了搖頭,又聽葛方山說:“秦子秋找到燕州府衙,羅崇雲咬定他是誣告,將秦子秋和那個人證都給痛打了一頓,人證直接被打死了。至於秦子秋,當時也是半死不活,命懸一線。但後來還是活了下來,沒過多久,便振作起來進京趕考,竟一舉高中探花,如今還成了刑部尚書。”
說到這裏,葛方山有些擔心:“原本我以為這個秦子秋父母皆亡,舉目無親,是個沒有背景的人,也不用過分擔心。可現在他家人的死跟江陵縣縣令盧青還有羅崇雲都關係緊密,會不會,此人是有備而來,另有意圖?”
季遠彰麵露沉思:“羅崇雲的母親是我的長姐,她早在多年前就嫁到了燕州去,因為她常年不在京城,外頭很多人沒有聽說過她、即便是尚書省中,也沒太多人知道我和羅崇雲的關係。”
“那您覺得這隻是個巧合嗎?”
季遠彰搖了搖頭:“此事無論如何都要驗證一番。隻需看一看秦子秋得知羅崇雲是我外甥之後的反應,就能辨認出來,他是否提前知曉。”
“那要是他因此記恨上您,暗中給刑部和尚書省添亂,又當如何?”
季遠彰不以為意:“就算秦子秋真的耿耿於懷,他所求的,最多就隻是報仇罷了。那我就替他報了這仇又如何?秦子秋的仇人,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江陵縣縣令,弄死他易如反掌。”
“真到那時候,秦子秋就不該再恨我,反而要感激我,對我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