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遠彰聽到他聲嘶力竭的控訴,反應依舊平淡。
”我記得你以前剛到禮部的時候,不是還跟我說過,以後願意追隨我,為我肝腦塗地、萬死不辭嗎?現在我就給你這個機會,怎麽不願意了?”
張明英撲通跪了下來,苦苦哀求了起來:“右相,我上有老下有小,我那個弟弟根本就不成器,一家人也指望不上他呀!要是我死了,他們也要完了!”
季遠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擔心,你的家人,我一定會幫忙照顧。我向你保證,他們會過得豐衣足食,比現在還要好。用你一個人的犧牲,換得他們的安穩幸福,難道不值得嗎?”
張明英聽到這裏,已然確定季遠彰是不打算給他生路了。
如果他負隅頑抗,依舊會難逃一死,說不定全家人都要跟著陪葬。
所以張明英痛苦地閉上眼睛,重重地將頭磕在地上:“既如此,下官認罪!羅尋就是我派人殺的!”
從張家出來,隨行的人低聲詢問季遠彰:“右相,咱們現在該如何安排?”
“你讓人跑一趟,稟告皇上,就說凶手已經抓到了,問他如何處置。我先在京城待著,等待下文。”
“是,屬下這就去辦!”
季遠彰又叫住他:“對了,宮裏季妃那裏有消息了嗎?”
“屬下險些忘了,得知您返回京城,宮中有人前來求見,說想要跟您見上一麵。”
季遠彰點了點頭:“我先回相府,讓他去府裏見我。”
毓舒宮的小太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快步走進了季遠彰的書房。
一見到他,小太監臉上堆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右相,您這個時候回來,真是太巧了!”
聽到他的語氣,季遠彰心頭一動,突然生出了一個極好的預感。
他忍不住問:“是季妃娘娘,有好消息了?”
“沒錯,就在昨日,太醫去幫娘娘診脈的時候,診出了喜脈!而且再三確認過,肯定錯不了!娘娘的腹中,這一次是真的有皇嗣了!”
“太好了!”季遠彰跟著喜形於色:“雖然比我們匯報上去的日子慢了近兩個月,可這些後麵都有辦法找補。皇上估摸著再有半月就要回京了,如果那個時候,娘娘還是沒有懷孕,才是天大的麻煩。”
“看來是老天都保佑季家和娘娘呢,現在您可以放心了!”
季遠彰又叮囑道:“越是剛懷上越要小心謹慎,你們在邊上伺候的人,需仔細些。”
“您盡管寬心,奴才們一定盡心盡力,絕不出半點岔子。”
季遠彰“嗯”了一聲,突然話鋒一轉,聲音更顯得刻薄肅殺。
“還有一件事,既然現在娘娘的腹中已經有了孩子,那個許繼簷便再留不得了,該找個機會把他給除掉了!”
聞言,小太監麵露為難:“這件事娘娘也考慮過,按理說許繼簷的死期確實到了,可那胎兒才剛被查出,正是最關鍵的時候,要是這種時候造成殺虐,死的又是他的親生父親,娘娘擔心此舉會對孩子不利,便想著把這件事放一放,不急於一時。”
季遠彰眸光一凜:“就算這件事要放一放,也絕對不能耽誤到皇上回來之後,否則就是天大的隱患。你告訴季妃,在皇上回宮之前,這個人必須死。如果她不讓人動手,老夫自會替她清理幹淨。”
“是,奴才一定將這話原原本本的轉告給娘娘!”
毓舒宮內,季思嫻聽著內官的轉達,目光幽深晦澀,讓人捉摸不透。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冷不丁的問:“皇上他還有半個月就要回宮了嗎?”
“是啊娘娘,往年都是如此。所以滅口的事,怕是拖不得了。”
季思嫻聲音冷了下去:“這件事本宮心裏有數,還輪不到你來催促!”
“是奴才多嘴了,娘娘莫怪!”
季思嫻悶悶不樂地靠在貴妃榻上,不自覺的,就想到了之前許繼簷說過的話。
他們哪裏知道,那個男人對自己情根深重,根本不用旁人費盡心思地去滅口,他自己就願意為了她去死。
早在上個月她還沒懷上的時候,許繼簷就說過,等到完成了使命,想必季家也不會再將他留在世上,到那個時候,他願為了自己甘心赴死。
他說得那樣認真、誠懇,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當時季思嫻聽到這話,隻覺得靈魂震顫,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慨。
她的手上沾過那麽多條人命,所以從來不覺得殺了誰,是一件多麽可怕或為難的事,但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許繼簷這樣,主動願意死在她的手上。
而這個人,現在還成了她孩子的父親!
一想到他很快就要沒命了,季思嫻的心中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
“讓許繼簷今晚還來宮中陪我!”
“是!”
而此時靜嬪的宮中,一片冷清。
她被送回來已有幾日了,雖然宮裏的人都知道,從今往後她肯定會被蔚呈肅給徹底冷落,這宮裏跟冷宮也沒有任何區別了。
但是畢竟皇上現在不在宮中,她還是個主子,底下人到底不敢限製她的自由。
隻是葛靜顏自己沒有心思在外走動,成日關在屋子裏,哪兒都不想去。
邊上的婢女看不下去,勸慰道:“娘娘這麽消沉也不是辦法,季妃娘娘那裏,您怎麽也得去拜見一下呀!”
“有什麽好拜見的?過去我哄著她,無非是想給我父親還有葛家博個好前程,可現在父親人都沒了,家人也都被逐出京城,我活著跟死人也沒什麽區別?”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他們雖然離開京城了,至少性命還在。您難道不想知道他們往後是怎麽安置嗎?現在您在宮中消息也不方便傳遞出去,但季妃娘娘那裏肯定有渠道,您跟她說一說,沒準有辦法搭上線了。”
聽到她這麽說,葛靜顏歎了口氣:“罷了,你隨我去一趟毓舒宮吧!”
兩人一路朝著毓舒宮的方向走著,許是這幾日未活動,一下子走遠了,葛靜顏覺得腳踝有些酸疼,就坐在亭子裏讓婢女替自己揉一揉。
她才剛按了幾下,一牆之隔的小園子裏,卻突然傳來了兩個宮人的對話聲。
“謝天謝地,季妃娘娘總算有了身孕,她的肚子要是再沒動靜,我都怕皇上回來我們整個毓舒宮的人都跟著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