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回答的人被蔚疏澈淩厲的目光嚇得一陣哆嗦,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隻好將邊上的畫冊遞了過去。

快速翻看完全部的內容,蔚疏澈隻覺得心下一沉,一陣寒意在周身不可抑製地蔓延開,竟讓他在當下的某個瞬間,有些思緒空白。

“哥哥,你沒事吧?”

蔚凝煙鮮少見到蔚疏澈這麽嚴肅的模樣,有些擔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蔚疏澈這才回過神,對她搖了搖頭。

他不動聲色地將畫冊收進衣袖之中,低聲問對麵的戲子:“今日除了這場戲,你們可還準備了其他的?”

那戲子見他聲音輕微,也不敢聲張,同樣小聲地回應:“回殿下,是先演完這一出,後麵再有幾場此前叫座的戲。但隻有這一場是最新排的,還從未在旁處演繹過。”

“你們的班主在哪裏?”

戲子四處看了看,搖頭:“沒看到他了,班主今日忙得腳不沾地,許是已經到前頭準備了。”

蔚疏澈的心懸了起來。

若是現在他出麵阻攔,就算能攔住,隻怕也會引起眾人議論。

一旦被皇上知道,追問起緣由,再令他領悟到這出戲的內涵之意,隻會雪上加霜,更是麻煩。

可要是放任不管,任由這出“與虎為謀”在眾人眼前唱完,同樣會帶來腥風血雨。

到那個時候,主要負責此事的林漪,自是首當其衝,第一個被問罪!

正想著,已經有內官邁著步子來催促梨園的人:“諸位可準備好了?戲台已經搭好,就等著你們登台演出了,快隨咱家過去吧!”

蔚疏澈不再猶豫,拉著蔚凝煙就快步離開往回走。

“兄長,哥哥,到底怎麽了,你這麽著急回去作甚?”

他看向蔚凝煙,語氣裏難得的凝重深沉:“凝煙,有件事情,兄長需要你來幫忙。唯有你,能在這個時候幫到我,你願意去做嗎?”

蔚凝煙當下就答應:“當然願意了!兄長的事情,就是凝煙的事情,你需要我幫什麽,我都會盡力的!”

“好,你聽著。等會兒你去皇祖母的身邊,一見到她就裝作十分恐懼害怕一般,不停哭鬧。皇祖母問起,你就說,是你看到了老虎,被嚇到了。”

蔚凝煙心中疑惑:“老虎?哪有真正的老虎啊,兄長說的,莫非是剛才看到的虎頭麵具?”

“不錯。若是梨園的人登場了,你就指著那麵具鬧個痛快,務必要鬧得人盡皆知,最好,是能阻止他們登台。”

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而言,實在是太難了一些。

可眼下,卻是能夠拖延時間,又不引起旁人懷疑多心的最好計策。

因著蔚凝煙是先帝的遺腹子,所以太後對於她非常憐惜疼愛,每每看到這個小孫女,都要抱在懷裏哄個不停。

其他人或許沒有這個本事動搖她老人家的心意,蔚凝煙卻未必不能。

雖然不明白蔚疏澈為什麽要自己這麽做,蔚凝煙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哥哥放心,我、我一定做到!”

蔚疏澈摸了摸她的頭:“事後,不論是誰追問你,今日之事是否有內情,你都必須絕口不提。”

“我明白了!”

兩人來到臨近戲台的地方,蔚疏澈鬆開牽著她的手,沉沉看了她一眼:“去吧。”

蔚凝煙深吸了幾口氣,一溜煙跑到了太後身邊去。

即便如此,蔚疏澈還是不能全然放心。

畢竟眼下賓客齊聚,濟濟一堂。就算太後心疼蔚凝煙,也不一定為了她一個孩子,就叫停整場演出。

此事,必須再讓人準備後手。

蔚疏澈回到座位,朝孟七示意了一下,孟七立馬俯身湊了過來:“王爺。”

蔚疏澈趁著四下無人在意,把衣袖之中、方才從後台拿到的畫冊遞給了他,聲音極低地吩咐:“你想個辦法,將這個畫冊送到右相的手上。切記,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尤其不能讓人知道,東西是本王給他的。”

孟七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應了一聲,又不著痕跡地退了下去。

賓客席上,右相季遠彰端坐在上首的位置,周遭不時有人朝他舉杯敬茶,季遠彰也端起手裏的杯盞,一一頷首回禮。

眼見他杯中的茶水見了底,邊上一個小宮女忙端著水壺上前,要替季遠彰斟滿。

不知是誰,從她身後冒冒失失地路過。

這小宮女一下子站得不穩,手裏的茶水不慎灑出來些許,落在了季遠彰的衣擺上,嚇得她花容失色,連聲賠不是,生怕得罪了這位至高之位的權臣。

季遠彰倒是和顏悅色,不甚在意的模樣。

就在小宮女倒好了茶水準備離去時,忽地看見地上有什麽東西遺落,便低下身子飛快地撿了起來,徑直塞到了季遠彰的手上。

“右相,您有東西掉落在地了。”

季遠彰有些疑惑,剛要否認,那宮女已然低著頭退下,很快沒了人影。

不知為何,季遠彰頓覺這一遭有些古怪。

他低下頭,看著手裏的畫冊,直接翻看開。

……

第一排的位置上,蔚凝煙撲倒在太後的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祖母,皇祖母,凝煙害怕!那老虎張著血盆大口,像是要將凝煙給吃了!”

看到她梨花帶雨,眼淚止都止不住的模樣,太後心疼地不停拍撫著她的後背,嘴裏安慰道:“哎呦,心肝兒,別哭了!這深宮大院的,哪有什麽老虎啊,都是假的,是唱戲的人戴著玩的!你莫當真!”

“不嘛,不是假的,就是真的,特別嚇人,看了要做噩夢的!”

聽到她孩子氣的哭鬧,太後哭笑不得。

邊上,季思嫻冷著臉,有些不悅地嗬斥著蔚凝煙:“明怡公主,你好歹也是個十歲的孩子了,又不是三歲的娃娃,怎得膽子這麽小!今日乃是太後壽辰,你哭鬧個不休,像什麽樣子,快把眼淚擦擦!”

當著太後的麵,季思嫻的語氣不敢過分苛責。

可是她話裏的不耐煩,已然止都止不住。

羅網織就,隻等獵物落下。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可不能有任何壞事的人出現!

眼見季思嫻訓斥自己,蔚凝煙越發伸出小手扒拉著太後的肩膀,賴在她的懷裏不肯鬆開。

“貴妃娘娘對不起,凝煙不是故意鬧事壞了皇祖母壽辰的。隻是凝煙害怕的時候,抱著皇祖母,就能安心了!”

太後聽她這麽說,心情竟是大好。

“乖寶兒,好孩子,有皇祖母在,誰都傷不到你。”

季思嫻隻能強忍著火氣提醒:“太後,梨園的人已經在候著,預備登台了。您看,不然讓人先將明怡公主帶走,省得她看了害怕,這樣也不耽誤其他人聽戲?”

以防這小公主壞了她的好事,不等太後應承,季思嫻就不客氣地扭頭催促:“薑氏何在!她女兒這般哭鬧,她這個做母妃,還不趕緊來哄一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