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總算漸漸停了。

未央宮內,蔚呈肅打算後半夜留在這裏陪著潘氏,以免她仍有餘悸。

誰知潘氏卻突然開口:“皇上,方才洛才人的話,倒是提醒臣妾了。這後宮之中有您這位真龍天子坐鎮,不可能有什麽鬼魅出沒。有的,隻會是心懷歹念的活人!”

蔚呈肅沉吟道:“皇後的意思是,你已經確定、是有人故意嚇唬你?”

“不錯!如果不是洛才人用了激將之法,讓臣妾醒悟回來,隻怕會讓有心人正中下懷!是以,臣妾想要徹查後宮,盡快找到元凶!”

聽她這麽說,蔚呈肅略微為難:“但都這麽晚了,各個宮中的妃嬪,怕是早就入睡了。現在徹查的話,定會引起極大的動靜,不如等明日天亮之後,再去一一搜查。”

潘氏還未來得及答應,門口,又傳來一道聲響:“皇後娘娘,奴婢是雲雪閣的宮女,奉我家小主之命,來給娘娘送幾顆藥丸。”

“雲雪閣的人?進來吧!”

很快,輕水就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進內殿,手裏還拿著一個精致的木盒。

一見是她,潘皇後和善地笑了笑:“是你啊。本宮記得你,你是洛才人的陪嫁丫鬟吧?”

“正是!奴婢輕水,見過皇上、皇後娘娘!”

輕水上前一步,將手裏的盒子展開,裏麵是兩顆拇指大小的藥丸。

蔚呈肅有些好奇:“這是何物?”

“回皇上,此物名為安神丸,是我家小主從撫州帶過來的藥丸,對於受驚不寧之類的症狀,尤其有效。方才小主回到雲雪閣之後,就特意將它給找了出來,又吩咐奴婢盡快給皇後娘娘送來。”

“娘娘若是服用了,定能心神安穩,不受外界所擾。”

潘氏點了點頭,語氣中不乏對林漪的讚許:“你家小主,真是個行事周到的人。她能這般替本宮著想,實屬難得。你將藥丸拿過來吧。”

並非潘氏對林漪推心置腹,但凡是她送來的東西都不經核查就直接服用。

而是蔚呈肅當下就在這屋子裏,林漪身為他的嬪妾,怎麽敢當著皇帝的麵,來毒害她這位中宮皇後?

因此,潘氏根本不擔心此藥有什麽劣性。

輕水按照林漪的吩咐,緊接著說:“小主交代過奴婢,服用安神丸的時候,還需幫娘娘您揉穴順氣。若是娘娘不嫌棄的話,奴婢可否到您身邊去,以便服侍您用藥。”

“自是可以。”

待到走近,輕水將藥丸取出遞給潘氏,示意她吞咽下去。

趁著給她的後背順氣的間隙,輕水湊在她的耳側,聲音極低地提醒道:“小主還讓奴婢來給皇後娘娘帶幾句話,這北麵的窗外,地底下是一片芍藥花田,想要來到窗邊,必定經過花田。芍藥有特殊的香氣,今夜暴雨,花瓣也散落一地,最是容易追查。待到明日天晴,證據怕也沒有了。”

輕水說完,動作十分自然地從潘皇後的身邊退了下去。

潘皇後被她說得心頭一動,已然打定了主意。

她給了輕水一個了然的眼神:“多謝洛才人所贈的藥,本宮定會好好調養,不辜負她的一片好意!”

潘皇後顯然是話裏有話,輕水跟在林漪身邊久了,已經能夠聽出其中的深意。

她鬆了口氣,躬身告辭。

待輕水一走,蔚呈肅走近些相勸:“時候不早了,皇後既已服用了安神丸,不如,早些就寢吧。”

“不,臣妾現在,還不能就寢。”

“為何?”蔚呈肅不解。

潘氏抿了抿嘴唇,直言道:“皇上剛才提議說,徹查背後有人裝神弄鬼一事,待到明日白天再去做,臣妾以為不妥。今夜、即刻,就該去搜查清楚!”

她的目光逐漸堅定起來:“那人在雨中滋事,這會兒周身一定還濕漉漉的,等再過幾個時辰,衣服和頭發都幹了,想要鎖定目標,也會更加困難。隻怕,會讓那歹人逃過一劫!”

見她這麽說,蔚呈肅不能繼續阻攔,就頷首應允:“那便依皇後所言,現在就派人去查吧。”

“季貴妃是後宮之中,除了臣妾之外身份最高的,不如、就從她的毓舒宮查起吧!以免無端驚擾了她,臣妾打算親自過去,也好當麵跟季貴妃解釋清楚。”

說完,不等蔚呈肅答應,潘皇後已經對景藍招了招手,示意她替自己整理更衣。

蔚呈肅對著門外候著的劉洪山沉聲吩咐:“來人,準備步輦,朕和皇後,一同擺駕毓舒宮!”

夜已深,毓舒宮雖不是燈火通明,但寢殿的燭火,還在肆意地燒著。

季思嫻坐在貴妃榻上,聽到翠微的話,露出意外的神色。

“你是說,未央宮的人隻去請了皇上過去,卻並未派人去過太醫院著人問診?”

翠微確定地點著頭:“是啊娘娘,按照之前的部署,今晚是劉太醫當值。但凡未央宮請太醫過去,他一定是知道的。可沒有一個人去請他,奴婢又不敢讓人去未央宮附近打探消息,免得打草驚蛇。”

“建方扮鬼去嚇唬皇後的時候,分明瞧見她一副被嚇得失了魂魄的模樣。她那樣一個膽小如鼠的孬種,這會兒的情況肯定不會好。但憑皇上一人,再怎麽勸,也是無用的。”

季思嫻想了想:“再過一炷香的功夫,你還是派人去未央宮周圍轉一轉,哪怕是聽個動靜,也好讓本宮心裏有個底。”

她的話音剛落,院子裏,忽地就傳來了劉洪山中氣十足的聲音:“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乍一聽到這動靜,季思嫻一時沒坐穩,差點從凳子上跌倒。

翠微連忙將她扶住:“娘娘,您沒事吧!皇上和皇後怎麽會這麽晚,到咱們毓舒宮來了?”

季思嫻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燭台,深知屋子裏亮著燈,從外頭看,外麵的人肯定知道她還沒睡。

如果眼下裝出一副已經躺下睡著的模樣來,未必糊弄得過去。

她的心裏突突跳個不停,該不會,是建方暴露了什麽,令他們上門來興師問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