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靜嬪亦聽出了林漪的暗諷之意,便不大樂意地嗆聲道:“洛美人這麽大反應作甚,該不會你是看到林小姐年輕貌美,吃醋了吧?”
說完,她故意朝著兩人的臉看了看:“畢竟,林小姐的容貌比起洛美人你來,可是不遑多讓呢!”
聞言,林妙的神色有些不安:“臣妾蒲柳之姿,怎敢跟洛美人相比?”
靜嬪笑著開解她:“你且放心,這不過是句玩笑話,洛美人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不過仔細看來,你二人的模樣,還有一絲相似呢。皇上,您覺得呢?”
林漪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來。
即便自己改了容貌,再不是過去的林漪,可她畢竟跟林妙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五官難免會有重疊的殘影,要是被認出來……
一抬眼,蔚呈肅正在靜靜地看著她。
林漪薄唇輕啟:“皇上。”
“不像。”
林漪愣住。
蔚呈肅神色平靜:“靜嬪的眼神,怕是不太好。”
靜嬪被他這麽一說,頓時訕訕的。
林妙也跟著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看樣子,皇上對這位洛美人頗為維護,該不會,他的眼裏隻能看到她,卻看不到自己,今日這番準備,又要白費了吧?
就在林妙越發沒底氣的時候,又聽蔚呈肅冷不丁地開口:“林小姐,你在林府的時候,可許了人家、有婚約在身?”
這個問題對於林妙來說,好似將掉落水中的人打撈救起,讓她如獲新生。
她當即開口:“回皇上,不曾有過。”
一麵說著,林妙又壯起膽子,偷偷地用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睨著他。
“你父親林曄,昨日在朝堂上,給朕提了一計策,解決了朕苦惱多日的糧倉問題。今日一早,他又進宮獻了相關的論述,朕看完也是頗為欣賞,便有心給他和林家,些許嘉獎。”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林妙:“既然你尚未婚配,安樂公主又對你十分親近,不如,你就進宮侍奉吧。這宮裏,今年本是進了幾個新人,但幾經波折,留下來的,唯洛美人一人……”
“如此想來,宮中的妃嬪還是單薄了些。朕也答應過太後,要為皇家開枝散葉,而今考慮將你留在宮中,你可願意?”
林妙立刻跪下謝恩:“臣女能侍奉君側,乃是三生之幸,豈有不願意的道理!臣女,謝皇上恩典。”
蔚呈肅“嗯”了一聲:“不日,朕就會派人去林府傳達旨意。”
“是!”林妙得償所願,高高興興地應下。
邊上,靜嬪喜笑顏開地捂著嘴:“哎呦,這可真是大喜事啊,恭喜林姑娘了!真沒想到,珍兒前頭在南詔寺這一走丟,竟促成了這樣的機緣,實在是難得!臣妾回頭,可得跟太後她老人家說一說。”
“林妙很快要進宮,想必府中有不少事宜要處理,你讓她先回去吧。”
聽到蔚呈肅的話,靜嬪連連稱是,很快帶著林妙退了下去。
她們一走,這亭子裏又恢複了幽靜。
蔚呈肅轉頭看向身邊沉默許久的林漪,眼中沾染了一絲戲謔,像是在等她的下文。
誰知林漪突然走到桌子邊,將自己的琴給仔細收了起來,根本沒有說點什麽的意思。
眼見她要走,蔚呈肅輕輕按在她的手臂上,將人攔著。
“朕特意騰出時間來陪你練琴,完整的一曲,都不給朕聽完?”
林漪擠出一個明顯的假笑:“皇上剛覓得佳人,這會兒肯定開懷得很。妾身的曲子,都不是什麽喜慶賀曲,恐怕無法應景,還是不要給您添堵了。”
“朕讓林妙進宮,你生氣了?”
“妾身怎敢啊!”她繼續皮笑肉不笑。
蔚呈肅的手指在她的手臂上一下下地戳著:“林尚書諫言有功,朕不得不賞。昨日在禦書房,朕無意提起南詔寺偶遇林妙之事,林尚書也一直在感慨此間緣分。朕觀其態度,猜測他是有意將女兒送進來的,今日索性給了一個順水人情。”
南詔寺“偶遇”之後,林曄就這麽及時地進言獻策,翌日,林妙就被靜嬪宣進宮中,又這麽“湊巧”地在禦花園閑逛,碰見了她和蔚呈肅。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落下來,簡直她不入宮都不行了。
但聽蔚呈肅這麽細說下來,林漪反而放了心。
看樣子,蔚呈肅也很清楚,林妙和林家的用意。
那麽靜嬪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他未必不能參透。
她們是得償所願還是弄巧成拙,還不好說呢!
念及此,林漪抬起手,覆在了蔚呈肅的手麵上,手指從他的指縫裏穿插了進去,就這麽跟他十指相扣。
她撇了撇嘴,媚眼如絲:“臣妾真的沒有生皇上的氣,左右,是有一點點的吃味罷了。那位林姑娘清純嬌豔,皇上該不會有了她,就忘了妾身吧?”
蔚呈肅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這宮中女子,各有其美,如百花爭豔。但在朕看來,唯有容兒,人比花嬌。”
乾坤朗日之下,隻有她自己知道,所謂的醋勁吃味,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
帝王心是她的長弓利劍,卻絕非是她的心之所向。
這宮裏,感情是最奢靡也是最無用的東西,蠢人才會深陷不拔。
而她,絕不做蠢人!
雲雪閣中,林漪一回來就找了皂角淨手。
輕水怕她不知情,還特意提醒道:“聽說今天,林妙被靜嬪宣進宮了!”
“我知道。”
“你已經聽說了?”
林漪冷嗤了一聲:“不是聽說,是親眼,看了一出好戲。林妙很快就要入宮了!”
“入宮?什麽意思?”
“跟我一樣,做皇上枕邊人的意思。”
輕水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那,那你們以後不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倒是不擔心你會被林妙認出來,而是一個季貴妃就夠你操心的了,現下又多一個仇人,怎麽應付得過來?”
“仔細一想,也挺好的。”林漪神色淡然。
“哪裏好了?”輕水垮著臉。
林漪拿起一把剪刀,剪掉眼前晃動不休的燭台的線芯,微微眯起眼睛。
“我已經讓林家,快活得太久了!”
“原本還擔心,被困囿在這宮裏,難有機會讓林家付出代價。現今,她既不知死活地送上門來,那昔日我母親所受的屈辱,我必百倍、千倍,加之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