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蔚呈肅端坐於龍椅上,按慣例詢問百官是否有本啟奏。

他話音剛落,禦史中丞姚照就往外走出一步,朗聲道:“皇上,臣有事要參!”

蔚呈肅看了他一眼:“哦?姚禦史想要參誰?”

姚照看了站在列隊之首的季遠彰一眼:“臣要參右相大人!”

季遠彰一臉無奈地轉過身看著姚照:“姚大人,光是今年,你都參了老夫四次了吧?這一次,又是參什麽名目?”

姚照麵無表情地開口:“前幾日,右相在京城求藥,動靜可鬧得不小。右相府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下官因跟同僚路過,出於好奇,就跟著去您府上小坐了片刻。”

季遠彰稍微鬆了口氣,如果禦史是拿這件事來彈劾他,那就不用擔心了。

他這麽做,還不是為了給宮裏那位洛美人找救命的藥材。

真要是被這姚照詬病,那豈不是連皇上一塊兒罵了?

季遠彰隨即不滿地解釋:“老夫求藥,是為救人性命!雖大動幹戈了些,但隻是希望能將聲量傳開,消息散布,以達到事半功倍的目的。這件事,陛下也是知曉的!”

“右相大人誤會了!”姚照幽幽道:“下官並不是要參您找藥這件事,而是要參相府府邸建築構造逾製!”

姚照對蔚呈肅拱了拱手:“皇上,我朝《營繕令》有規定,凡王公已下者,舍屋不得施重拱藻井。但那日,臣去右相府發現,相府宴賓客的花廳之中,懸梁之上有雙重鬥拱!右相雖是位高權重,但畢竟不是王公皇族,如此陳設鬥拱、藻井,有違製度,需責令整改!”

聞言,季遠彰簡直哭笑不得。

這禦史台的人莫不是吃飽了撐的?尤其是這個姚照,今年內,已經為了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參了他多次。

他竟路過一趟相府,都要存心找茬,連房屋構造這樣的小事都不放過!

季遠彰隻好說:“回皇上,姚大人所提之事,老臣略有印象。是之前風雨大作,花廳屋頂久建失修有些漏雨,府裏的下人為了加固,才多加了一層鬥拱,絕非有意違反《營繕令》。”

蔚呈肅挑了挑眉:“嗯,右相一向嚴於律己,朕相信你不是故意為之。”

“不過姚大人既然特意提了,老臣回府之後,就會讓人盡快整改,定不再犯!”

姚照聽到季遠彰這麽說,才滿意地退了回去。

蔚呈肅近來為著林漪中毒的事情心神不寧,晚間都睡得不大踏實,加之上朝的時辰這般早,他本就困倦。

而今聽到朝堂上竟討論起房屋鬥拱這樣的瑣碎之事,他更是一陣犯困。

強壓住打哈欠的欲望,蔚呈肅興致缺缺地問:“眾卿可還有其他事嗎,若無要事,就退……”

“皇上,臣亦有事要參!”

蔚呈肅話音還未落定,又見一人出列上前,乃是刑部郎中秦子秋。

聽他這麽說,蔚呈肅有些奇怪:“這參人的事,不是一向都由禦史台負責嗎。秦卿,你一個刑部的官員,是打算參誰?”

秦子秋沉聲道:“臣要參的,正是禦史中丞,姚照姚大人!”

這話一出,朝堂一陣嘩然。

姚照神情一凜,茫然地看著他。

原本還覺得無甚大事的季遠彰也跟著心頭一緊,滿臉狐疑地盯著秦子秋,不知他突然是搞哪一出!

聞言,蔚呈肅的困意瞬時消散了幾分。

他微微坐直了身體,不確定地問:“朕沒有聽錯吧,秦子秋,你竟要參禦史台的人?是何緣由啊!”

秦子秋麵不改色:“回皇上,今日臣在前來上朝的途中,被一女子攔住車駕,訴說了一件案情。那女子,正是姚照大人的女兒,姚夕華。”

姚照驀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夕華她怎麽可能去攔你的車駕?秦大人,你搞錯了吧?”

秦子秋輕歎了一聲:“姚大人,我也希望是自己搞錯了,但你身為姚夕華的父親,近日跟自家女兒是否鬧出不快,你應該心知肚明啊!”

蔚呈肅微微蹙眉:“秦卿,把話說得明白些。姚大人的女兒,究竟為何要找上你?”

“姚夕華想要狀告自己的父親,為夫無德,為父不慈。據她所說,自新律頒布之後,其中有一條,‘若有妻再娶妻者,徒一年’。原本姚家有兩位夫人,一位就是姚夕華的母親、姚照大人的發妻張氏。另有一位後娶的平妻李氏。”

“現為了遵循律法,姚照大人在府中宣布李氏為正妻,降發妻張氏為妾,而原本的嫡女姚夕華,也因此成了庶女。”

聽到秦子秋的這番話,姚照被氣笑了。

他吹著胡子指著秦子秋:“秦大人,這新律可是你們刑部參與編寫的,這一條廢平妻的條文,也是刑部不久前才加進去的!怎麽,我按照你們的規矩來辦事,還要被你告上朝堂嗎,這是什麽道理!”

秦子秋朝他抬了抬說,示意他冷靜:“姚大人稍安勿躁,秦某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麽就急眼了。”

“是,你遵循新律,隻留一妻的做法的確沒錯,律法也確實沒有明文規定,兩位妻子該取誰舍誰。各家情況不一,當由你們自行決斷。可壞就壞在,姚大人你將發妻貶為妾,本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偏偏你還要將張氏發賣,不欲留她在府上,這一做法,就聞所未聞,叫人心寒了!”

秦子秋說完,朝臣都頗為意外地看著姚照,眼中難掩鄙夷。

哪有丈夫狠絕到這種地步,連發妻都要發賣的道理?

姚照一看到眾人的反應,無措地反駁道:“胡說,我何曾說過要發賣張氏,這是汙蔑!”

秦子秋不緊不慢地開口:“姚大人,這些都是姚小姐親口相告的,總不會她這個女兒胡編亂造,拿此事來給你這位親爹潑髒水吧!”

姚照心急地對蔚呈肅解釋:“皇上,臣冤枉啊!定是小女對臣貶妻為妾的安排有所不滿,才故意這麽說的!”

秦子秋又道:“姚小姐還說,她本是家中嫡女,跟工部侍郎之子門當戶對,有婚約在身。但如今她的身份被你認定為庶出,原有的夫家隻願娶姚家嫡出的女兒,這麽一來,她的婚事,也被你這位親爹給攪黃了!”

秦子秋神色鄙夷:“姚大人,你說說,這是人幹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