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組副組長在辦公室約談的人,提及遠峰,就不是說好話了。

舉報遠峰的人,說的事,除了舉報信上寫的,還有就是後來想到的,沒有寫上去的。

第一個到調查組辦公室來的,就是葉成群。

“你就是葉成群。”副組長與葉成群握手,並說:“不錯,不錯。”

葉成群被弄到一頭霧水。不錯什麽?

副組長的意思,是那個老人家的眼光還是可以的。他嘴裏出來的不錯,就是葉成群長得挺帥氣。

“坐,坐。”副組長讓葉成群坐下,說:“你的舉報信,到了我們手裏。這就來調查。有些事,要當麵核實。還有你,就是你有沒有沒寫到舉報信上去的。”

“有。肯定有。當時寫這封舉報信,是一氣之下。想到的事,不全麵。知道你們調查組要來,我又準備了一些材料。”葉成群把幾張A4紙放到副組長麵前的桌子上。

“好,好。”副組長貌似認真地翻了這幾張A4紙。

這密密麻麻的五號小字,看得他頭暈。因為,掃了一眼後,就已經知道大致內容,無非就是宣傳的作用,宣傳對於一個企業的使命什麽的,等等吧。

副組長說:“除了遠峰對宣傳工作的不重視外,還有沒有其它方麵的問題?”

“有啊。”

“那,你再說一說。”副組長拿起放在桌麵上的圓珠筆。

“在他當總經理期間,把一個正在研發的D品弄出去,單獨成立鼎力雙發公司。我懷疑,他是想搞體外循環。在那個公司裏,他可能撈到了好處。”

“你是說,他把遠程公司的研發產品,弄出去,單獨成立一家公司?”

“是的。”

“有證據嗎?”

“有啊。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的事。”

副組長把這個事給記下了。

“這家公司還在嗎?”副組長的筆支在筆記本上。

“還在。隻是,合並到天宇公司去了。”

“合並到天宇公司?”副組長在市總工會工作。他了解這家公司。於是,他有說:“天宇公司也是家國企。現在,由遠程公司合並過來了。”

副組長的意思,葉成群啊,你說的這個事,兜了一個圈子,又回到了原點。我以為,遠峰把國有資產弄到私營公司去了。現在你這麽說,不對啊,這還是國企的資產啊。

葉成群這才意識到,這個舉報,似乎不成立。

其實,葉成群是想說這中間的彎彎繞。D品先是獨立出去,遇到合適機會,再換一個地方嫁接。

隻是,他並不清楚這中間到底怎麽樣操作,就有些憑想當然來說了。這樣的想當然,就難以說到點子上。

“哦。我是說,當初,為什麽要把D品單獨弄出去。有不少人對這個舉動,有懷疑。當初,他的動機是什麽,應該是個問題。我懷疑,這中間,有什麽貓膩。這個,需要你們調查。”

副組長點頭,承認葉成群的這個推斷,或許有點道理。

接下來,葉成群用手指抓頭,開始擠牙膏。

副組長隻能在心中暗暗歎氣。

葉成群離開後,宗海洋來到。

關於遠峰無視職工代表大會的那封舉報信,是宗海洋寫的。

他早先在老幹部辦公室當主任。

遠程公司至今還流傳他的笑話。一個做什麽事做不成的人。就是那種最無聊的事,玩一回小姐吧,還玩栽了。他被罰款兩千元。

通過鄭曉海,他接替遲根本成為大修分廠的廠長。

再後來,被降職到後勤部做管理員。

他認為自己的人生跌落,與遠峰有很大的關係。

那次在大修分廠出的事故,遠峰引咎辭職外出打工還債。宗海洋為這個事,被不少人指脊梁骨罵了。說他不厚道,沒有勇於承認自己的過失。

宗海洋感覺很冤。如果遠峰不另行成立一家公司,也就不會出那種傷人事故。

當他聽到傳聞,說遠峰擅自作主與私營公司合資生產摩托車,沒有通過職工代表大會。以他的推斷,這中間,遠峰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當。

於是,一直對遠峰心懷不滿的宗海洋,就寫了這封舉報信。寫了舉報信後,他還鼓動達偉去市總工會反映這方麵的情況。

達偉聽了宗海洋的遊說,覺得有道理。

宗海洋提醒達偉,你反映了這個事,說明你這個工會主席,沒有失職。你要是沒有反映,就說明你的覺悟有問題。

宗海洋到了調查組辦公室,先是把舉報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之後,有了補充,說傷人事件,遠峰主動承擔責任給受傷的人墊了醫療費,是心中有鬼。

“副主席同誌。你想想啊,如果遠峰心中沒有鬼。哪有那麽傻。自己出錢了結那個事。他是怕事情鬧大了,他的問題暴露出來。”

副組長點頭。這個推斷,在理上。

宗海洋問:“副主席同誌。你要是遇上這種事,會自己拿錢墊上嗎?”

副主席搖頭,並反問:“我幹嗎要這樣做?”

“是的吧。所以,我說這中間有貓膩。”宗海洋把身子向前傾。

在宗海洋的感覺中,已經與這位副組長有了某種默契。

他又說:“聽說,遠峰那一趟出去,撈到了不少錢。我就納悶了。他憑什麽,去到一個私營公司,個把月時間,就撈到了那麽多錢。

之前,肯定是把遠程的好東西給了人家。要不然,陳家滿那個老板,會傻到白白地送錢給遠峰。哪個老板嫌錢多了燙手?”

副組長點頭,把宗海洋的推斷給記下了。

宗海洋離開後,顧大誌來到。

關於托管天宇公司沒有經過職工代表大會討論的舉報信,是顧大誌寫的。

顧大誌早先是工人,自學考試後在一分廠當統計員。不知道是基礎不紮實,還是做事粗心大意,工作中常常出錯。

一分廠的工人們給了他一個綽號,糖雞屎統計員。這個比喻,是說他統計出來的數字,總是會有雞屎連稻草的情況。

就這德性的人,卻讓人們奇怪到,他卻能頻繁換崗位。而且呢,換到的崗位呈上升趨勢。

再後來,他被鄭曉海看中,成為資產管理部的部長。

在他當上這個管理部的部長後,做出最大的一個動作,就是把程頌虛高的資產一個億,縮水近一半。

遠峰當上總經理後,顧大誌被降職,最終成為分流人員中的一個。

為此,他恨透了遠峰。

他得知有人向上寫信舉報,也跟著寫了一封舉報信,就是托管天宇公司這樣大的一件事,為什麽不經過職工代表大會。

他認為,遠峰在遠程公司自身難保的情況,做了這件事,不僅僅是好大喜功,還有可能,是從中撈到了好處。

他猜度,天宇公司在破產邊緣,方方麵麵很亂,遠峰在這個時候插手,完全可以渾水摸魚。

遠峰到底是怎麽樣渾水摸魚,他找到一些天宇公司的人了解,其中就包括天宇公司原來的兩辦主任王君寶。

王君寶給顧大誌提供了一些想當然的信息。

這樣,顧大誌的舉報信,就有了些份量。

有份量的舉報信,容易被上級重視。

調查組的副組長在顧大誌坐下後,問了一個實質性的問題。

“你的舉報信上說,天宇公司給全力公司代工的費用,遠不是遠峰說的。遠峰從全力拿到的價錢,遠比發放的要高。這個信息,你從哪得到的?”

“天宇公司前辦公室主任告訴我的。”

“他提供的信息有多大的準確度,你考慮過沒有?”

“考慮了。王君寶是天宇公司的前兩辦主任。既然能坐到那個位置上,說話應該根據。如果說話沒有根據就隨便說,他就不可能坐到那個位置上。”

對於顧大誌的這個說法,副組長搖頭。

以副組長的覺悟,不可能分析不出顧大誌這個說法,邏輯關聯太差。

能夠坐到那個位置上,說話就靠譜?

如果這樣的話,史上也就沒有昏庸的官了。

“好吧。這個,先擱置。再問一個。你的舉報信上說,遠峰主動去攬下天宇這個大包袱,不僅僅是顯擺為自己造光環,主要的是破產企業有一些好東西可以換成錢。你說遠峰是打算做這樣的買賣?有根據嗎?”

“這個也是王君寶告訴。他說遠峰從遠程公司弄了設備到天宇,把天宇的一些設備換下來。下一步,可能就是賣這些設備。這些設備,賣到私營企業去,還是可以用的。”

副組長問:“你的意思,這些設備,還沒有賣?”

“肯定是要賣的。據我所知。遠峰去到過成安配件廠。那個私營企業的老板賈安成,就喜歡買一些舊的設備。

關於賈安成喜歡買舊設備,我是當資產管理部部長時,接觸到遠程公司以前的一些設備資料,才知道的。遠峰肯定要走這樣一步棋。”

韓組長笑了,說:“顧大誌同誌,你這是想當然了吧。”

顧大誌鬱悶。剛才,在來的路上,遇見宗海洋。聽宗海洋說,這個副組長很好說話。怎麽輪到他,這個副組長有這麽多的質疑。

顧大誌有所不知。副組長看了前麵做的一些記錄。葉成群的,宗海洋的,在問答題中,缺少一些質疑。所以,到了第三個人來時,調查思路上,有所改變。

“算了。你要是不相信,就當我這封舉報信沒有寫。”顧大誌撂挑子。

副組長可不是吃素的。他會被顧大誌這德性嚇倒?

“注意你的態度。如果舉報不實,你就有誣告的嫌疑。”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