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安成看出來了,遠峰是真的想幫他。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鄭曉海也和他談過心,那是相互利用,最終看重的都是各自的利益。可遠峰沒有。

“遠總。你有什麽想法,就直說。你就當這個廠子有你的份,是你自己的廠子。”

“又來了,不是。拉我入夥?”

“這回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這個朋友,我已經認了。就差沒有滴血盟誓。”

遠峰的鼻腔裏癢癢地,哼了一聲。

賈安成已經說動了感情,“你所說的,肯定是為我好。我要是好壞不分,還講什麽遠大理想遠大目標。那真是扯蛋了。”

遠峰說:“我打算給你這個廠子派兩個人來。你這裏需要老師傅,需要有懂生產的骨幹,為你把好產品質量關。”

“這就太好了。”賈安成興奮地站了起來,向遠峰伸出手。“遠總,我們應該拉拉手,就跟小孩子們拉勾一樣。”

“幹嗎要拉手?幹嗎要扯到小孩子身上?”

“孩子的做法最純真,不做假,也不會做假。我們現在拉手,表示最純真的友誼從現在開始。”

“哈哈。賈老板,你漏餡了。感情,這之前,你跟我玩的,全是假的。”

“不,不,不是。”賈安成被抄了老底急了眼的樣子,說:“你這樣看我,我要鑽窟窿去了。”

遠峰看到這時的賈安成,一副可愛的樣子,就把手伸過來。

兩個人勾了手指,又擁抱了一下。

這樣,他們就說定了,由遠程公司派兩個技術工人過來,幫助訓練這裏的操作工,把好質量關。

遠峰心裏有了兩個人選。他想到了那個家境困難為給母親看病去賣血的劉愛國,決定把他派過來。還有一個就是勞模夏祥生的兒子夏濤。

“我的人過來,你打算一個月給多少報酬?”

“等於是來管技術了。一個月給三千塊。以後看情況,還可以增加。”

賈安成給出的報酬可是劉愛國現時工資的三倍。

“好。就這麽說定了。我給你派兩個技術骨幹過來。”

賈安成不停地搓手,顯然,他很激動。遠程公司的工人都是訓練有素的,這個他知道。

遠峰說:“賈老板。我看準你也是一個做事業的人。給你一個建議,要想把企業做大做強,不要偷偷摸摸。”

賈安成明白遠峰所指。

也是有人指點吧,賈安成偷偷摸摸用了遠程公司的商標,出售一些配件。也悄悄地組裝一些小總成去市場上賣。

現在,遠峰沒有挑明提及到這一點上,賈安成這時有些不好意思,竟然羞澀地笑了。

兩個人聊得開心。遠峰又給了建議。

“你可以注冊一個商標。注冊商標的錢不多,一千塊到一千五百塊錢就搞掂了。”

“謝謝你。遠總。你這倒是提醒了我。我這就來辦。”

遠峰看賈安成的目光越發柔和起來。

賈安成問:“遠總,能不能給我起一個名字?”

“給你起名字?你不是有名字嗎?”

賈安成笑了,說:“不是說我。是說商標。”

“哦。你讓我想想。”遠峰的眼珠轉動起來。他仰起臉。

賈安成想說什麽。遠峰用手示意,不要打岔。

這時候,有一個意象飄到遠峰的腦海裏。

“有了。就叫‘天工’牌。”

“天工?”賈安成嚼味了一番後,拍了手,說:“好。不錯。就叫天工。”

遠峰也覺得這個名字不錯。他接了賈老板遞上來的香煙,享受地抽了一口。

“遠總。我的廠子要是有你這樣的人才,就好了。我想,肯定能夠很快發展起來。”

“是嗎?”遠峰笑起來。

遠峰覺得賈安成的這個想法有意思。讓他到這個破廠子來當總經理,賈安成是不是太天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轉念想,也難怪,賈安成本就是一個農民。井裏的青蛙,不知道天有多大。又換了角度想,這個賈安成,胸中可能有一張規劃好了的大藍圖。

“遠總。我們搞兩杯酒?”賈安成興奮,提出這樣一個建議。

遠峰這時也有好心情,說:“好啊。喝一點。”

這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

賈安成到食堂弄了些鹵菜切了幾個鹹鴨蛋,放在兩隻碗裏端過來。他的腋下夾了一瓶白酒,兩指間還夾了一小袋花生米。

中午雖然喝了些白酒,因為晚上吃的是可口的稀飯,這時再喝白酒,反倒有了爽的感覺。

一杯白酒下肚,遠峰感覺這酒很香,醇。他拿起酒瓶看了,是一瓶有年頭的老窖。

“賈老板,你這麽喜好酒的人,居然放得住老陳貨。”

通過這瓶酒,遠峰又從另一個側麵發現賈安成的為人。

賈安成說:“說起這瓶酒,可是有點來曆。”

“哦。說來聽聽。”

“這是我第一次接工程,完工時,驗收合格,甲方老總獎勵我的。他說我做的工程沒有偷工減料,是個實在人。他就從晚宴上拿了兩瓶酒獎勵了我。”

遠峰接了賈老板才斟上的一杯酒,說:“來,為你曾經的榮譽,敬你一杯。”

賈安成很開心,笑嘻嘻地跟著舉起酒杯。

“後來,我發現我變了。”賈安成點上一支香煙,說:“遠總。你不知道我當初有多難。帶著工程隊的三四十號人,四處找活幹,很不容易,說有多難就有多難。”

遠峰已經有了這麽多年的生活經曆,當然能夠理解。

賈安成歎了一口氣。

“我沒有一點背景,沒有可以依靠的關係,隻得低聲下氣,求爹爹拜奶奶。可以說,我看盡了城裏人的臉色。”

遠峰點頭,把一杯白酒倒進嘴裏。

“好在我臉皮厚,長的又黑,時間一長,也就無所謂自尊和人格了。”賈安成自嘲後,也把一杯白酒倒進嘴裏。

遠峰說:“我能夠理解。所以說,環境改變一個人。”

“我不想這樣的。不這樣,接不到工程。”

遠峰點頭。

又是一杯白酒下肚,遠峰說了他自己。竟然是從學生時代說起,說起在學校裏做的趣事。

他說中專畢業進了廠,從一個爐前工做起,一步一個腳印,做到車間主任,做到分廠廠長,再做到副總經理。在這期間,一邊工作一邊學習,讀完了大學本科的課程。

可能是壓抑久了的關係,這晚,遠峰侃侃而談,說了不少的話。

“賈老板,今天真是在你這裏。我成了話嘮。”

“遠總。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你能把我當成不外的朋友,說了這麽許多的事。我聽你說話,像是在上課,受教育。”

“哈哈。來,喝酒。”

他們聊著,喝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子夜時分。遠峰拿起手機看了,時間已經過了零點。

“這麽晚了。我們睡吧。”

遠峰說了,也就感到疲倦襲來,打起了哈欠。

賈安成反倒沒有睡意,恨不能就這樣和遠峰聊下去。可是,遠峰總歸是第一次到這裏,是客人。他不好意思再聊下去,隻好言猶未盡的起身告辭。

這一晚,遠峰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竟然睡到自然醒。醒來時,他聽到一種聲音。有多久沒有聽到這種聲音了?還是小的時候聽到過。他睜開眼睛,側耳細聽。是布穀鳥在叫。

突然的,遠峰有了一個感覺,賈安成的這個廠子要是好好做,能夠做出名堂。

賈安成早就起床。準確地說,這一夜,他壓根兒就沒睡。

現在,他在遠峰下榻的房間外麵轉了幾趟。他沒有叫醒這個客人。

這個客人昨晚對他說的一番話,讓他想了許多問題。現在,他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