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玄眯眼看向蕭婉晴,這個前世自己最疼愛的妹妹。
問,“蕭婉晴,這麽說來,隻有我悶不吭聲,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認下這十宗大罪,然後被押赴刑場千刀萬剮,成全你皇帝哥哥‘仁慈英明’的形象,才不算鬧是嗎?”
蕭婉晴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上,驀然閃過一絲驚訝。
她怎麽也沒想到,平日裏對自己溫柔備至,自己無論說什麽都言聽計從的哥哥,竟然也有質問自己的一天。
但很快,她便楚楚可憐地咬了咬嘴唇,似乎受了莫大冤屈地說,“哥,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的意思是,這裏是金鑾殿!皇帝哥哥總歸是天子,在群臣麵前你怎可給他難堪?”
“你知道嗎,得知三司確定你有罪,皇帝哥哥難過得好幾天睡不著覺,也吃不下飯!我得每日看著他,他才肯吃幾口!”
“所以,你就不能先認個罪服個軟嗎?你越是這般為難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就越不得不殺你了啊!”
饒是蕭北玄重生了一次,可還是被這番話給震驚了。
原來,自己這個親哥被酷刑逼問、被鐵鉤穿身,還不如人家皇帝少吃幾口飯來得可憐?
又原來,自己隻是不肯承認那些根本沒有的罪,在她眼裏竟是在為難皇帝,是在逼皇帝殺自己?
好一個認罪服軟啊!
事涉淩遲酷刑,乃至她親哥的性命,她竟說得這麽輕飄飄?
往日,他若是聽小妹哭著說這些,怕是當真會認為,她是在勸自己不要再觸怒皇帝,讓皇帝想保自己都沒法保之類的。
但是現在,蕭北玄隻覺得惡心。
因為他清晰的記得,這女人分明在自己被殺當夜,還去皇帝寢宮侍寢了!
一邊哭一邊侍寢,但是絲毫不耽誤她配合著做任何動作!
這就是自己當初,拿命去疼的親妹!
想到這裏,他深吸了一口氣。
平複了下心情後,冷笑著問,“蕭婉晴,我身陷牢獄,日日遭受酷刑,你從未探望。而皇帝隻是少吃幾口飯,你就日日陪伴。
這一聲‘哥’,你是怎麽有臉喊出來的?”
蕭婉晴又是一楞。
她可從沒想過,這個愛自己如命的哥,竟然也會在意這些細節。
但他的態度,她完全無法接受!
於是咬了咬嘴唇,一臉委屈道,“哥,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意這些?就算我在皇帝哥哥那,但你知道我心裏有多牽掛你嗎?
你不知道,你永遠都不知道,你總是想著你自己!
你太自私了,我對你好失望,真的好失望!”
說著,眼淚就撲簌撲簌地流了下來。
蕭婉晴知道,每次自己生氣流淚,蕭北玄就一定會乖乖投降。
這次也不會例外!
然而,下一瞬,她看到的卻是一張冷漠如冰的臉。
蕭北玄原本不想再與她多說一個字,但現在他感覺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
原來,自己的上一世,就是死在這拙略的演技之下......
當真好笑啊!
不由揶揄道,“蕭婉晴,你口口聲聲牽掛我,但今日強闖金鑾殿,你除了讓我認罪伏法,說的可有一句是為我求情?”
蕭婉晴一愣,但立馬說道,“我、我讓你認罪,是讓皇帝哥哥心軟放了你啊!”
“是麽?”
蕭北玄看了眼蕭婉晴,又不屑地瞥了眼皇帝,說道,“從門外到這裏,如此之多的衛士,若無皇帝允許,你一個弱女子闖得進來?”
“這......”蕭婉晴一時語塞。
“分明是你們兩個說好了,一個紅臉一個白臉,讓我乖乖認罪赴死,以免夜長夢多,順便成全皇帝‘英明仁慈’之名,是麽?”
說到這裏,蕭北玄不由大笑。
“哈哈,可笑啊可笑,堂堂天子,高坐龍椅之上,卻如鼠蟻之輩,竟要耍這般小人手段!”
龍椅上,柴祁鎮猛地一皺眉,然後陰冷地看了眼蕭婉晴。
蕭婉晴頓時心一緊:皇帝哥哥生氣了......
再看蕭北玄時,她眼中已難掩憤怒!
“哥,你怎麽這樣,我可是你唯一的親妹!”蕭婉晴發瘋似的大喊,“你如此對我,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嗎?”
不提父母還好,一提父母,蕭北玄之怒再也無法抑製。
“你為了當皇後,連親哥都願意賣,還有臉提父母?”
頓了頓,又忍不住譏誚道,“可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卻已上杆子夜夜侍寢,你覺得這般輕賤的女子,皇帝有可能立你為後,母儀天下嗎?”
眾臣聞言,頓時低下頭,表情怪異。
沒有不透風的牆,蕭婉晴和皇帝之間的那點醜事,誰不知道?
蕭婉晴到底是女孩子,頓時羞憤交加!
想辯解點什麽,卻一時想不出來,隻好怔怔地看著蕭北玄。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親哥一夜之間,竟像換了個人。
難道,就因為自己沒去看他,他就記恨在心?
殿內的氣氛,突然詭異起來。
皇帝的醜事曝光,群臣想聽又不敢聽,想言又不敢言......
錢鈺衡眼看不對,又立馬站了出來。
大聲道,“蕭北玄,你妹為你百般求情,你竟如此對她,簡直禽獸不如!”
群臣聞言,趕緊跟進。
“左相說的是!皇上,臣鬥膽諫言,此賊當即刻伏法,以免辱及聖聽!”
“對,國法無情,請皇上斷斷不可再仁慈了!”
龍椅之上,柴祁鎮依舊一語不發。
隻是高高在上,麵帶著戲謔的笑,看著蕭北玄。
他隻想無聲地告訴蕭北玄一件事。
“便是你說盡這些,朕依舊是皇帝,這些臣子依舊隻會為朕說話,你又能如何?”
蕭北玄也看著皇帝,同樣露出了同款的微笑。
“你以為,這就是全部?”
就在此時——
隻見一金甲衛突然衝入大殿,俯身拜道,“皇上,緊急軍情!”
“有約三千玄甲軍突然殺進皇城,說要......要皇上立馬釋放蕭北玄,否則就要踏平此方皇城!”
霎那間,所有人都愣了愣。
“玄甲軍?”
“玄甲軍不是在北境嗎,怎會突然出現在此?”
“多此一問,玄甲軍是蕭北玄的親衛軍,定然是此逆賊貪生怕死,偷偷調來的!”
“那又如何,不過三千而已!駐紮在皇城的禁軍精銳就有一萬五,滅他們易如反掌!”
龍椅上的柴祁鎮聞報後,也是一愣。
但很快又不屑地一笑。
似乎是來了某種興致,他身體微微前傾,居高臨下地看著蕭北玄,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蕭北玄,聽聞你的玄甲軍滿員不過三千人,卻能打遍北境無敵手。正好,那朕今日就替你,驗驗成色?”
在場眾臣一聽,無不會心一笑。
那玄甲軍再強也不過三千人,而皇城之內可有一萬五的禁軍精銳。
另外,聖上手裏,可還有一張天下無雙的王牌呢!
那些叛軍,無異於以卵擊石!
蕭北玄看著柴祁鎮,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三千玄甲軍,就是他最後的底牌。
上一世,他曾愚蠢地自廢這張底牌,才遭受酷刑、含冤而死。
但這次......
他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且看吧。”
“有趣!”柴祁鎮點點頭,似乎越來越有興致了。
既然皇帝的開口要打,那麽群臣也就不說什麽了。
大約一刻鍾後。
又有金甲衛來報。
“報!皇上,玄甲軍已突入內城!禁軍張統領請聖上立即賜虎符,好急調城外禁軍來援!”
殿內群臣終於**起來。
“三千人,才三千人而已,竟能打到內城?”
“這麽快?這玄甲軍,莫非當真如傳言中那般強悍?”
“禁軍是吃幹飯的嗎?皇上,臣願領兵前去截殺叛軍!”
柴祁鎮亦是微微皺了皺眉,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從懷中掏出一個虎符,對身邊一個太監說道,“傳旨,調天策營剿賊。天黑之前,天策營務必全殲此股叛逆,否則軍法從事。”
“遵旨!”
那太監收起虎符,便快步而出。
柴祁鎮又看向蕭北玄,語氣頗是複雜地說道,“蕭北玄,你可真沒讓朕失望,在北境練得一手好兵啊。”
蕭北玄輕笑一聲,說道,“皇上過獎了。北蠻不值一提,我能練出什麽好兵來?無非是禁軍不中用而已。”
“愛卿過謙了!”柴祁鎮也跟著淡淡一笑,又道,“就是不知道,你那玄甲軍,與朕的天策營,孰強?”
眾大臣聞言,一個個頓時又是會心一笑。
天策營可是先皇親自打造,滿員也是三千。
但這三千人,個個修為精深,且精通軍神餘不修所創的“三十二大陣”,戰力之強普通人斷難想象,故而被譽為“皇權屏障”、“天下第一營”。
便是麵對當年遇到鼎盛時的北蠻十大騎陣精銳,也鮮有敗績!
再配合城內的禁軍,究竟孰強孰弱,還需要問麽?
於是大殿內的氣氛又活躍起來。
“蕭北玄,你還要頑抗到什麽時候?還不讓叛軍速速放下兵器?”
“你這逆賊,皇上對你恩重如山,你竟還敢謀反?良心被狗吃了嗎?”
“此等逆賊,即便剖心挖腹,也隻能抵其罪之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