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那場浩劫,不僅毀了製霸江南的淩家,終結了江南的一個時代。

同時,也牽連了太多太多的人。

這其中,肅毅伯爵府的上官家,便是最真實的寫照。

不知不覺中,二人已經到了一條涓涓小溪之畔。

而此刻的小溪岸邊,除了一排排綠油油的柳樹之外,竟然看不到一個人。

隻是在不遠處,有一座茅草搭建的草爐,孤零零地屹立在山腳之下。

“過去看看。”

淩烈背著手,帶著上官楚君徑直朝茅屋走去。

就在這時……

茅屋破舊的門忽然被打開,一位身材消瘦,白發蒼蒼,胡須修長的老者,身穿布衣素服,手拿著一根魚幹,提著一個魚簍,匆匆走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淩烈和上官楚君同時愣住了,立即停下腳步。

隻見那位蒼老的釣魚翁到了河邊,將背簍放下,灌上魚餌,平靜地開始釣魚。

從始至終,他沒理會任何人,也沒有人可以理會。

他就像個無人問津的落魄老流浪漢。

遺忘了整個世界,也被整個世界所遺忘。

沒錯,那人正是原江南總兵,帝國肅毅伯,上官雲暉。

隻是七年不見,此刻的上官雲暉,已經沒有了當年威風凜凜的沙場宿將氣勢,取而代之的是蓬頭垢麵,垂垂老矣。

他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毫無靈魂可言。

站得遠遠的,淩烈眼神灼灼,卻是心如刀絞。

英雄遲暮,誌力已衰。

從他身上,幾乎能感受到濃濃的心灰意冷,如喪考妣。

“爺爺又沒吃午飯。”上官楚君輕歎:“肯定又借酒澆愁了。”

聽了這話,淩烈皺起眉頭。

“一向如此?”

“也不是。”上官楚君抿了抿紅唇:“今天是爺爺得知你被景家扔進海裏的日子。”

說著,上官楚君扭頭看向淩烈。

“他把今天這個日子,定為你的忌日。”

“縱然是我過生日,也不能大操大辦。”

聞言,淩烈再次輕歎著抬起頭。

下一秒……

他忽然眼神一閃,當即腳下踢飛一顆石子兒。

噗的一聲,瞬間擊中不遠處一隻正在逃跑的野兔。

刹那間……

被擊中的野兔原地打滾,蹬了兩下腿兒,氣絕身亡。

看到這一幕,上官楚君露出震驚的神情。

“天呐,你怎麽做到的?”

“去撿過來。”淩烈頭也不回的說道:“順便撿些柴火,今天中午用野味烤魚給你過生日。”

“野味是有了。”上官楚君一臉疑惑:“哪兒來的烤魚?”

淩烈沒吭聲,而是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小溪畔。

上官楚君抬頭望去,隻見剛坐下不久的上官雲暉,居然已經拉上來一條白花花的大魚。

“你們都是神人。”

上官楚君嘟囔了一句,立即轉身朝野兔方向跑去。

直到這時,淩烈才一抖身上披著的黑色大衣,徑直朝前方垂釣的上官雲暉走去。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

“倘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聽到這首氣勢磅礴的詩,坐在小溪畔垂釣的上官雲暉,幾乎無動於衷,甚至連頭也沒回。

視乎在他眼中,整個世界,隻剩下麵前這條涓涓流淌的小溪。

淩烈來到他的身旁,緩緩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並且點燃了一根香煙。

一老一少,誰都沒搭理誰。

良久……

落入水中的浮漂極具抖動,詮釋著又一條大魚上鉤。

上官雲暉不緊不慢,紋絲未動。

等到浮漂被拉到極限,他忽然伸手一拉,伴隨著呼哧一聲,一條彩鯉瞬間被抓在手中。

這條彩鯉及其漂亮,紅尾紫金色,約有兩三斤重,十分罕見。

看到這條魚的一瞬間,原本無動於衷的上官雲暉,也一下子皺起眉頭。

“鯉魚躍龍門,天火燒其尾,過而成龍。”

聽了這話,淩烈彈飛手中的煙頭。

“閣下貴人。”上官雲暉取下紫金色鯉魚嘴上的魚鉤,沉聲說道:“整整七年,我從未釣起過這樣的魚王。”

他,居然開口和淩烈說話了。

“薑太公釣魚。”淩烈扭頭看向上官雲暉:“願者上鉤。”

上官雲暉看了一眼手中的紫金鯉魚,一臉惋惜的歎了口氣。

“你是魚王,奈何我這裏不是龍門,回歸大海吧。”

說著,他輕輕將這條紫金鯉魚放入水中。

然而……

這條紫金鯉魚在上官雲暉麵前徘徊數圈,這才擺尾遊走。

直到這時……

上官雲暉再次灌餌揮杆,動作一氣嗬成。

“閣下身上殺氣稟然,舉手投足銳氣逼人。”

“想必,剛從前線凱旋而歸。”

“是。”淩烈惜字如金。

“鄰國膽大妄為。”上官雲暉冷聲喝道:“蓄意侵我西部疆土,二十萬天烈軍披堅執銳,一路斬將奪旗,勢如破竹。”

“十天擊潰敵軍百萬,半個月內收複全部疆土,而後兵分十五路,攻入敵國境內,兵峰直指敵國都城?”

淩烈:“是!”

“為什麽不把敵國都城打下來?”上官雲暉厲聲喝道:“不知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對方求和。”淩烈一臉平靜地說道:“願割讓十七個島嶼,數萬平方公裏領土,兩條海峽航道盡數歸我帝國所有。”

這話一出,上官雲暉當即臉色一沉。

“區區小利就把你們的眼睛打瞎了?”

“我帝國天烈軍銳士百萬,戰將千員,縱然揮兵橫掃周邊二十七國,讓其臣服在我帝國長劍之下,誰又能奈我何?”

“政治。”淩烈緩緩抬起頭:“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

“我就知道。”上官雲暉氣急敗壞地喝道:“帝都那幫酸腐臭老儒,向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在他們的心裏,外敵的威脅永遠比不上提防猜忌自己的戰將。”

“不入沙場,不涉戰事,不關心國家大局,手無縛雞之力。”

“隻知道坐在空調辦公室內大放厥詞,空談誤國,隨手一支筆,嫁禍殺人於無形。”

“臨了,還什麽忠君愛國,體諒天下黎民之苦,道貌岸然。”

“轉頭,就進了花街柳巷,官商勾結,貪汙納賄,溜須拍馬,無恥之極。”

看著老爺子怒不可遏的樣子,淩烈讚同的點頭。

老爺子的痛心疾首,悲憤欲絕是發自肺腑,也有切膚之痛。

他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就是帝都那幫文官集團的猜忌陷害所致嗎?

但是,心灰意冷歸心灰意冷,老爺子的一腔愛國熱血,卻從未冷過。

從剛才他清晰指出這次對敵反擊的局部戰爭,就能洞察一二。

“天烈軍是好樣的。”上官雲暉長舒了一口氣,悠悠地歎道:“要不是帝國還有這麽一支精銳驍勇的虎狼之師坐鎮,國將不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