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犯罪嫌疑人的畫像,通過許晴的描述被構建,又經過比對調整……最終確定的時候。
“是他,是他……”許晴眼睜得老大,臉上寫滿了驚恐。
不僅是許晴,就連趙冰雨,以及在場的老警察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許晴,你再仔細看看,真是他沒錯嗎!”趙冰雨有些失態。
“是他,絕對是他……我不要看了,我害怕,啊!!”許晴尖叫了一聲,甚至當初嚇昏了過去。
趙冰雨緊緊攥著手,她知道……一樁已經畫上句號的陳年舊案,自這一刻將變成奇案,而某個已經被宣告死亡,甚至屍體都被火化的人,又活生生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
是金蟬脫殼,還是借屍還魂?
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總之……這是樁奇案,要案,大案,它很可能牽連出,一係列的駭然真相!
趙冰雨深知責任艱巨,也知刻不容緩,職業的本能,讓她興奮。
她喝令道:“重新調取當年葉家家主葉南天養子,肖坤死亡案的卷宗,立刻,馬上!”
入夜,臥龍市北郊,蘇沫駕駛著他的賓利轎車行駛在公路上。
副駕駛上,趙冰潔俏臉貼在玻璃上,望著外麵飛快倒退的景物。
“我,我有點想,想噓噓。”十幾分鍾後,趙冰潔夾緊腿,捂著小腹道。
叱!蘇沫踩了刹車,道:“你去吧。”
“噢,好……”趙冰潔解下安全帶,走下車去。
這荒郊野外的,也沒有公廁,要尿尿,也隻能在路邊小樹林了。
但沒走出幾步,她又回去了,怯怯地說道:“這,這裏黑布隆冬的,不,不會有鬼吧,我,我有點害,害怕,要,要不你陪著我吧……”
蘇沫望著趙冰潔洋娃娃的臉上,緊蹙的表情,也有些無奈地解開了安全帶,走下車去。
趙冰潔來到小樹林中,而蘇沫站在一棵大樹前,將臉全程背對著趙冰潔,同時他拿出耳機戴上,並放起了音樂,以掩蓋那會讓人尷尬的聲音。
趙冰潔提上了褲子站了起來,有些紅著臉走到蘇沫身旁時,後者才將耳機摘下,全程都表現地無比紳士,淡定。
回到車上,車輛繼續發動了。
“咱,咱們這要是去,去什麽地方啊……”
“一會,咱們就到了。”
車子經過的一片山腳,正是當初蘇軒肅清厲輝,厲家的地方。
又行駛了幾公裏路程,車子停下。
“到了,下車吧。”
兩人下車後,北郊陵園四個大字,赫然醒目。
荒郊野嶺,一片寂靜,北郊陵園四個大字在夜空下略顯清冷。
趙冰潔的心智雖然像個小孩子,一些常識還是有的,陵園是什麽地方,她還是懂一點的,就是墓地,墳場,總之不是給活人住的地方,容易鬧鬼,她怕鬼……
嗖!一陣寒風吹過,趙冰潔打了個冷顫,蘇沫已經起步向陵園內走去。
“等,等等我呀……”趙冰潔急忙跟上去,小手不自覺地捏住了蘇沫的衣角。
陵園大門是由兩根白色石柱,和一根石梁組成,很高大寬敞,白天還不覺得怎麽樣,但在夜晚的詭異與幽暗之下,就像是分隔了陰陽兩界的門……給人一種跨入這個門,就回不來的錯覺。
可能有些誇張,但趙冰潔臉上的神情,印證了這一點。
好在,從陵園大門下走過時,並沒有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一條長長的路,通往墓區。
簌簌簌。
但道路兩旁光禿的老槐樹,在寒風中張牙舞爪,在地麵映出的影子,活像一隻隻鬼手,在歡迎著客人的到來。
趙冰潔攥著蘇沫衣角的手,不覺更緊了,她不安地掃視著四周,突然……她目光定格在某棵樹上,瞳孔驟然緊縮。
“啊!”一聲尖叫,在夜空下格外刺耳。
蘇沫停步回頭,看向蹲在地上抱著頭瑟瑟發抖的趙冰潔,道:“怎麽了?”
“鬼,有鬼,有鬼啊……”
“鬼?在哪裏?”
“就,就倒,倒掛在那棵樹上!!”趙冰潔顫抖著伸出手指,指著其中一棵老槐樹。
蘇沫扶了扶眼鏡,定睛望去,那樹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沒有呀。”
“奇,奇怪,到,到哪裏去了,明明就有的啊……”
“你看錯了。”蘇沫微笑道。
“真,真的嗎?”
“嗯。”蘇沫微笑著,衝趙冰潔伸出了手。
趙冰潔,瑟瑟地伸出手來,頓在蘇沫指前一寸,蘇沫手向前,輕輕捏住了趙冰潔冰涼的小手,將她拉了起來,然後,他就這樣牽著她的手,繼續向前走。
唰!方才那棵老槐樹上,趙世傑的身影出現,他一手插在褲兜裏,另一手搖晃著高腳杯,望著蘇沫和趙冰潔手牽著,漸行漸遠的背影。
“沫若啊,深更半夜,領著妹子來逛墓地,留洋過的博士,路子都這麽野的嗎?就算是吊橋效應也不是這個吊法吧,我該說你天生缺心眼呢,還是藝高人膽大呢?不過,敢這麽 ,還能不玩脫的,江北怕找不出第二個了……”
趙世傑玩味地自語著,仰頭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然後表情變得嚴肅,從口袋中摸出手機……屏幕上,赫然是——出自市局罪犯畫像師之手,肖坤的畫像!
這也是趙世傑,為何會來這裏的原因,他從多年前就一直調查肖坤,對他的嗜好也格外了解。
肖坤每到一個地方,棲居的,必是墓地……但,前提是他還沒有離開臥龍市。
蘇沫和趙冰潔向前走著,道兩旁的樹木已經被整整齊齊的墓碑所取代,每一個墓碑下,都長眠著一個曾經存在過的生命,他們生前也許有尊卑之分,但死後卻是平等的。
蘇沫的腳步放輕了,這是他對逝者的尊重。
趙冰潔的步子也放輕了,也許她隻是怕驚醒了沉睡在這裏的亡靈們。
“等我們都掛掉的時候,也,也會睡在這裏嗎?”她輕聲問蘇沫。
“也許會的。”蘇沫答道。
“那一直睡在這裏,不會覺得無聊嗎?萬一餓肚紙了怎麽辦,躺累了,想翻身了怎麽辦,想上廁所了怎麽辦呢?”趙冰潔認真地問道。
“那是活人才會有的煩惱。”蘇沫答道。
“死了,就不會有煩惱了嗎?要是死的時候,很不甘心怎麽辦呢?會變成……鬼魂嗎?說起來,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嗎?”趙冰潔好奇地問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蘇沫也無法確定,就算他是學富五車的心理學博士,深諳活人的心理,卻從來不會去斷言,未知的領域。
若這世上真有鬼魂存在,蘇沫他真的想見見……哪怕隻是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世上真的有鬼,它就在人的心裏。”最終,蘇沫給出了一個俗套卻深刻的答案。
“每個人的心裏嗎?”趙冰潔腦袋一歪。
“對,每個人的心裏。”
在一座墓碑之前,蘇沫牽著趙冰潔的手,停下了腳步。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名清秀而文靜的少女,她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最美的十七歲。
林倩柔之墓。
長眠在此的,正是蘇沫的青梅竹馬,小柔,這個令他一生都懷有愧疚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