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最後一口湯藥,落花輕手輕腳地接過空碗,隨即遞上一盒甜蜜餞,柔聲問道:“公主可要吃顆甜蜜餞兒,稍稍中和一下那藥的苦澀?”

公主主意大,凡事都得先問,不能擅自做主,以免惹惱了公主。

清歡低頭,目光落在那顆浸透了蜜糖的甜蜜餞上,隻見它表麵黏滑,色澤誘人,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黃與黑點,她的眉頭微微一皺,仿佛那蜜糖的甜也帶上了些許的膩:“不必了,這餞兒瞧著太過黏膩,不夠清爽。”

雖然味覺和嗅覺都被屏蔽了,但是視覺還在,看著如此粘稠的甜蜜餞,清歡還是下意識不喜。

在她的眼中,那黏稠的甜蜜餞兒似乎成了一種負擔,而那點點瑕疵更是如同瑕疵一般,讓她心生厭惡。

“嗻!”

落花麻溜收起甜蜜餞,把空碗交給一旁候著的宮女,自個伺候清歡淨手。

柔嬪細心地將清歡輕輕放置在溫暖的火炕之上,隨後輕柔地為她脫去了那件已被風雪浸透的披風。

她眼中滿是關切,輕聲囑咐道:“外麵風雪交加,實在太過凜冽,日後你便不必親自過來了,免得染上風寒。”

“若是你思念我,隻需派人前來通報一聲便是。”

“我會派人給你送幾張畫像,已解相思之苦,或是親自去看望你。”雖然這樣的相見方式,僅能通過窗戶遙遙相望,但總好過讓清歡在風雪中跋涉。

柔嬪深知清歡已非孩童,些許風霜對她而言或許並無大礙,但那份對女兒的嗬護與疼愛,讓她不願讓清歡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清歡的疼愛和寵溺,讓人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母愛。

"母妃,您無需過多憂慮,這點微寒,對兒臣而言,不過是尋常的風霜,它傷不了我分毫。”

“倒是您這裏,一切是否都安好?有無什麽短缺的?若是有短缺的,母妃盡管同兒臣明言。”

“有無任何所需之物,倘若有所短缺,您大可不必顧慮,兒臣手中珍寶無數,願為母妃獻上。”

“您無需像其他母妃那般節儉,生活本應享受其中。”

“人這一生,苦短如夢,當趁時光未老,盡情歡樂。”

“兒臣便是您的後盾,讓您在這世間,活得更加恣意,更加痛快。”

“母妃,您隻管享受生活,其餘的,兒臣自會為您打點妥當。”

清歡的言辭如春風拂麵,讓柔嬪的心中湧起了暖意,但同時又夾雜著絲絲的不安與惶恐。

她輕輕歎息,目光中滿是感慨:“能有你這樣的孩子,實是上天賜予我最大的恩德。”

“我從未在物質上短缺什麽,你大可不必為我擔憂。”

她輕輕拍了拍清歡的手背,繼續道:“然而,今後這些話,你需得小心謹慎,不可輕易對外人提及。”

“財帛乃身外之物,卻足以動搖人心。”

“人心之複雜,遠超你的想象。”

“母妃深知你能力出眾,但須知雙拳難敵四手,即便你再強大,也需時刻警惕。”

柔嬪的語氣愈發嚴肅,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叮嚀都融入這一聲歎息之中:“財不可外露,人心隔肚皮。在這個世界上,你隻能信任自己。”

“即便是母妃,你也不能輕易相信。”

“因為,有時會有別有用心之人,利用我來要挾你。”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或許還有與你我相似之人存在,我不願你因我而陷入險境。”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對清歡的關愛與擔憂,那是母親對子女的深沉之愛,也是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深深憂慮。

然而,在這份憂慮之中,又透露出一種堅定的信念,那就是無論發生何事,她都會盡自己所能,保護清歡不受傷害。

清歡的眼神裏閃爍著初識世事的懵懂,她初涉凡塵,每一步都顯得張揚肆意而無畏。

在她眼中,所遇之人皆是良善之輩,她尚未能洞悉人心的深邃與複雜,隻知這世間多數事都圍繞著“利”字而轉。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敢於向她發起挑戰,甚至能重傷於她,她隻會坦然接受,因為那是她技不如人的證明。

她明白,這世間的法則便是成王敗寇,強者為尊。

利益的**,確實能讓人心動。

但清歡深知,那不過是因為她在某些方麵有價值,有人想要利用她而已。

然而,她堅信實力才是硬道理,她相信隻要自己有足夠的實力,便能夠擋下萬難。

無論是何等的強敵,哪怕是神明或是佛陀,隻要擋在她前進的路上,她都會毫不留情地將其擊敗。

誰敢對她不利,她便有實力讓對方付出應有的代價。

然而,清歡並未再行爭辯,她深知言多必失,過多的辯解隻會令柔嬪的心頭愁雲更濃,夜夜難眠。

“母妃的教誨,兒臣銘記在心。”清歡的聲音裏著一絲認真:“從今往後,我必將謹言慎行,不再讓母妃擔憂。”

語畢,清歡環顧四周,目光透過那晶瑩剔透的水晶窗,望向外麵紛紛揚揚飄落的鵝毛大雪。

那漫天飛舞的雪花,宛如天地間最純淨的精靈,但僅僅是望著,便讓人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她注意到,屋內僅有兩三個炭盆,顯得有些寒酸。

不過,由於房間較小,人們靠近火盆時,倒也能感受到些許溫暖。

然而,若是在正殿待客,那空曠的空間,恐怕會讓人覺得如同置身於冰窖之中,冷得難以忍受。

“映月宮的炭火供應,是否有所不足?”清歡輕聲詢問,眼中滿是關切。

隨著話語的落下,清歡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流暢,她輕輕一揮,便從她的空間之中召喚出一個躍動的小火球,以及一個晶瑩剔透、專門用來盛放這神秘火種的琉璃碗。

她小心翼翼地將火球安置在那精美的水晶台柱之上,仿佛是在為一場神秘儀式做最後的準備。

“這究竟是何物?”柔嬪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奇,她的好奇心驅使著她向前靠近,欲要伸手去觸碰那看似誘人的小火球。

然而,清歡的反應卻比她更快,她迅速地擋在柔嬪麵前,眼眸中滿是嚴肅與警告:“母妃,切勿觸碰,此乃琉璃火,它的力量極為強大,哪怕隻是輕輕一觸,也可能瞬間引發烈火焚身。”

但隨即,清歡的語氣又緩和下來,她安慰道:“不過母妃,您也不必過於擔心。”

“隻要我們在平日裏都保持小心,不隨意觸碰這琉璃火,便不會有任何危險。”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對柔嬪的關心與保護,使得整個場景都籠罩在一種溫暖而安心的氛圍之中。

隨著火球的出現,殿內頓時溫暖如春,仿佛置身於夏日的陽光之下。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高溫也讓眾人感到不適,汗水逐漸滲透了他們的衣衫,他們不禁開始移動腳步,試圖遠離那熾熱的火球。

清歡見狀,輕揮衣袖,一股清涼之意瞬間彌漫開來。

原本燥熱難耐的殿內,氣溫瞬間降了下來,仿佛被一陣微風吹過,帶走了所有的熱浪。

她輕輕調整著溫度,讓殿內保持在一個舒適的範圍內。

清歡緊接著道:“兒臣已將琉璃火安置於高台之上,母妃隻需告誡他們,隻要不擅自觸碰,便無虞危險。”

她目光微轉,望向那熊熊燃燒的火球,輕歎一聲:“雖說炭火能帶來溫暖,但兒臣聽聞,它含有毒性,若室內門窗緊閉,恐怕會讓人在沉睡中悄然離世。”

“因此,兒臣認為,還是琉璃火更為穩妥,既能驅散寒冷,又無絲毫毒性。”

“母妃也無需開窗透風散味,外麵的寒意定不會浸染您的身軀,母妃也能舒適的度過這漫長的冬季。”

“你將它贈予了我,那你豈不是要陷入寒冷之中?”清歡望著麵前的女子,眼中流露出幾分擔憂。

柔嬪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溫婉的笑容:“不成,不成。怎能讓我一人享受滿室溫暖,而你卻獨居在冰冷的角落呢?這道理,我豈能不知?”

"你快快收回去吧,我身子骨向來強健,這點寒意對我而言並不算什麽。”

“炭火的味道,我聞了這麽多年,早已習慣,反倒是你,年紀尚輕,體質尚未健全,怎可長時間聞那散發毒性的炭火?如今知道你有了琉璃火取暖,我才能真正放心。"

提及琉璃火,柔嬪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這琉璃火,光是名字就透出一股非凡之氣,仿佛能驅散世間所有的寒冷與黑暗。

用來給清歡取暖正好。

柔嬪的慈母心懷如春風拂麵,那份明顯到無需多言的情意,即便是素來淡漠於世間冷暖的清歡,也不由得感受到幾分溫馨,仿佛那空置已久的內心深處,開始悄然泛起漣漪,湧動起久違的溫暖。

清歡低垂眼瞼,手指輕輕撫過胸前的空**,感受著那莫名的癢意,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惑與迷茫:“我的心早已捏碎,為何還會新生?”

她緩緩抬頭,目光凝聚在柔嬪那雙充滿慈祥與柔情的眼眸之中,仿佛能在那深邃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份倒影中透露出的,是同樣的疑惑與不解。

她輕啟朱唇,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那歎息中似乎藏著萬千不解與困惑。

她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迷茫,如同迷霧中的風鈴,搖曳不定:“為何您對兒臣如此看重?”

“明明你我之間的血脈聯係,早被兒臣親手斬斷,您應當不會對兒臣再存有任何慈母心懷才是。”

“可是,您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仿佛在說,兒臣仍是您心中的珍寶,未曾失去分毫。這令兒臣深感困惑。”她繼續訴說著,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憂愁。

“若非兒臣深知您的作為,無私且不求回報,兒臣或許還會誤以為您對兒臣懷有什麽不良目的。”

“但事實並非如此,您對兒臣,是真的掏心掏肺,真心實意。”

說著,清歡指了指自己的胸腔和腦袋:“腦袋想不出您的目的,但是心知道冷暖。”

“為何?兒臣究竟有何特別之處,能讓您如此珍重兒臣?”她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那雙明亮的眼眸裏充滿了不解與期待。

清歡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迷茫,她不明白,為何柔嬪會如此珍視自己,這份珍視,超出了血緣的界限,讓她感到既溫暖又困惑。

她望著柔嬪,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那是對未知的探尋,也是對情感的渴望。

在胸腔的深處,一顆全新的心尖悄然萌發,正在無聲無息中逐漸成形。

它並非舊日裏那顆冷漠而堅硬的心髒,無法感知人間的喜怒哀樂,而是帶著一種全新的生命活力,猶如初生的嫩芽,渴望擁抱世界的溫度。

這顆新心,仿佛是從靈魂的深處汲取了生命的源泉,開始緩緩地跳動,每一個節拍都充滿了生機。

它不同於以往那顆冰冷而沉默的心,它對世界的感知更加敏銳,對情感的波動更加細膩。

當喜悅的漣漪在心中**漾,這顆新心會隨之歡舞,仿佛一隻輕盈的蝴蝶在花叢中穿梭;當悲傷的陰霾籠罩心頭,它會輕輕顫抖,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帶著無盡的哀愁。

它感知著喜怒哀樂,體驗著人間的百味,讓生命變得更加豐富多彩。

這顆新長出的心,仿佛是一扇通往內心世界的窗戶,讓她能夠更深刻地理解自己,感知世界的美好與殘酷。

清歡的疑問如細雨綿綿,絲絲縷縷,不解之情如同針尖般尖銳,無情地刺入柔嬪的心房。

那份疼痛,猶如烈火灼燒,讓她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緊緊地將清歡擁入懷中,雙手輕柔地拍打著她的背部,聲音帶著哽咽,低語道:“血脈的斬斷,又能改變什麽呢?”

“你我之間,早已是同心同體,共度了漫長的九個月。”

“在你尚未降臨人世之時,你就像一顆希望的種子,靜靜地在我腹中生根發芽,慢慢地長大。”

“我日複一日地感受著你細微的動靜,你的四肢輕輕伸展,你微弱卻堅定的心跳,都讓我感受到無比的喜悅和期待。”

“我時常輕撫腹部,與你低語,訴說著我對你的期盼和愛意。”

“我日夜期盼,隻願你平安降生,健康快樂地成長。”

“這份愛,早已融入我的血脈,刻入我的靈魂,成為我生命中最深沉、最真摯的情感。”

清歡,尚處年幼,對世間紛繁之事尚不能全然明了,她能理解。

可她以為愛人,乃是天生,她們是這世間彼此的依靠,最親密無間的人。

沒成想,清歡竟然早已斬斷她們之間的血脈牽絆,這如何能不讓她感到心如刀絞,痛徹心扉?